伯格的回憶到此為止。
他遊刃有餘地收回手臂,拉緊的弓弦隨即恢復原樣,發出一聲清鳴。從頭到尾,縱使思緒幾經起伏,他的手臂沒有絲毫顫抖,心跳放緩,與呼吸同一頻率,整個人穩的像一塊古石。
他垂手站在房間中央,仿佛時間停駐,直到明天。
一時的靜謐被打破,帳篷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似乎是那晚重演,卻又很不同。芙蕾娜站在門口,臉色蒼白而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伯格躲閃不及,撞上她的目光,剛才還像是有著使不完力氣的手臂突然變得軟綿綿的,什麼都拿不住。
那把弓箭被他摔落在地。
*
「鄧肯,起床了!鄧肯!」
一個聲音將鄧肯從夢境中喚醒,不同於被打擾了好眠的其他人,可能會因此發作不良脾氣,鄧肯對此唯有感激。
他頂著青黑的眼圈睜開眼睛,打了一個哈欠。
醒了困,累了做夢又累又困——那還是醒著好。
「謝了,盧米埃。」鄧肯嘟囔著,從自己一萬積分的大床上起身,「明天我叫你。」
在他的床尾站著那位「盧米埃」。他也是那四位主教之一,帶領巾的那位。
他同樣一副被折磨的形銷骨立的樣子,因為年紀比鄧肯要大很多,看起來更加虛弱。他被鄧肯叫了名字,身上像過電一樣抽搐了下。
「說真的,鄧肯,你下次叫我,讓我有個準備吧。」他也跟著嘟囔一聲。
「那是練習。這不是我們說好的嗎?」鄧肯回答,因為魂力仍然略勝盧米埃一籌的事實而沾沾自喜。
那確實是他們說好的,自從主教盧西亞的靈體遭遇神秘死亡之後,為了避免被喊到名字時慘劇再次發生,他們互通姓名,每天早上輪流叫對方起床,把這當作一種練習,練習效果未知。
盧米埃苦著臉說:「我剛剛差點尿出來。」
「……好的,我今後會注意。」
鄧肯會和盧米埃走近,又要說回盧西亞的死亡——自從那事發生之後,主教內部出現了分歧。
身為最知道在盧西亞身上發生了什麼的同伴,他們的惶恐和後怕可以想像。不同的人應對的方式不同,盧米埃之外的剩下兩名主教,選擇用昂貴的酒精麻痹自己,處在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有效地避免了入夢,卻也得不到真正的休息,只是權宜之計。
盧米埃跟鄧肯的想法比較相似,兩人一拍即合。
清晨,鄧肯的豪華帳篷里,豐盛的早飯前,鄧肯和盧米埃先後打開靈魂補藥一人份,房間裡充斥著四溢的魂力芳香,他們小口小口又如饑似渴地啜飲。
……誰又說這不是另一種權宜之計呢?
「你昨晚夢見什麼了?」邊喝著補藥,二人再一次開始交流病情。
盧米埃回答:「還和之前一樣。主持儀式,講經……亂七八糟的。你呢?」
「我的一個侄子殺了另一個侄子……在我面前。」鄧肯回答,乾巴巴的。
「啊……幸好只是個夢……」
「希望如此……」
兩人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