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幢房子建於多少年前已不可考, 當年在它建造之處, 移植來的一小株蜘蛛紫藤, 從地基一直生長到屋頂, 也成了這房子的外觀的一部分, 沒有人比蜘蛛紫藤更了解這幢房子的歷史, 哪怕追溯到遙遠記憶中的薩爾烏斯……這間房中曾經發生過, 以及正在發生的一切都盡收它的眼底。
一樓曾是蒙德茲的房間, 現在是蘆笛在住, 房間裡的風貌就和從前一般無二, 高法依格曾經為養父親手做的輪椅仍然被好生存放在房間的角落,一個瞬間把人帶回過往的, 完好的文物,似乎還沒到完全退場的那刻——它現在偶爾被當作沙發的用途,更多時候, 逃不過任何一個椅子的命運, 被迫承受了堆放成山的雜物。
雖然一度是阿斯加德西敏約格宮的首席神侍官,蘆笛私下裡的收納能力卻跟人們想像中很不一樣, 整個房間充滿了生活氣息……老實說吧,亂糟糟的。高法依格早在十個月前就曾對此提出過質疑,蘆笛對此的答覆是:「我當然可以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條……假如這地方夠大的話。」
「我這房子哪裡小了……」高法依格嘟囔著,也就不繼續往下說了。跟神宮總是不能比的。只要面積夠大,一切都好辦……收納的真諦呼之欲出。
到了該上床入睡的時分,房間裡的壁爐自動燃起,溫暖的氣息帶著松木燃燒的香味,很快在房間裡瀰漫開來,和著屋外潺潺的雨聲,很能勾人入眠。
蘆笛坐在床上,還沒有就寢的意思,不過也快了。剛忍無可忍跟高法依格發了脾氣,獨自一人待了一會,她全身的戾氣鬆懈了下來,恢復了一貫空白的表情,像是在發呆。聽見門口的聲音,她遲緩地起身去開門。
門口站著高法依格。
她換上了平時的睡裙,抱著枕頭,眼睛亮亮的,映著蘆笛身後壁爐里的火光,飛快看了蘆笛一眼。
「今晚咱們能一起睡嗎?」
她說完,眼神馬上飛快瞥開了——好嘛,她有點難為情。
突如其來的示好讓蘆笛挑了挑眉毛,一隻手撐在門框上:「為什麼?」
高法依格的表情一僵,只道蘆笛明知故問,是還不願意從剛剛的烏龍中放過她。
她好面子慣了,世上能讓她吃癟的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很明顯,蘆笛就是其中之一。
她低下頭,看著腳面:「因為你要走了……」
蘆笛心軟了,鬆開撐著門框的手,那句「進來吧」的允可還沒有說出口,女巫已經瞅准機會往旁邊一閃,頓時人已在門內。
她的臉色瞬間明朗:「——海姆達爾說你捨不得我!」
「……」
……真夠不要臉的。蘆笛輕嗤一聲,看著高法依格小碎步邁向床邊,擺好自己的枕頭,透露出來的幾分乖巧在此時救了她。蘆笛轉念一想,算了,沒有再說什麼,傍晚的事情就算翻篇了。
蒙德茲臥室的床足夠她們兩人睡下,空間綽綽有餘。
高法依格左看看,右看看,那新奇又拘謹的表情好像第一次來。
蘆笛忍不住道:「別裝蒜。最後那幾天我不在,整個房子就你和埃里克,別告訴我你們沒來這兒。」
「……」
高法依格漲紅了臉。她很想否認,然而她沒有記憶,也沒有證據……
她很確定是自己會幹出來的事兒就是了……啞口無言又口乾舌燥的樣子像極中了某種毒咒。
蘆笛壞笑起來,傍晚那一口氣終於順了。關了燈,房間裡就只有壁爐的照亮,她背對著高法依格躺著,跳躍的火光映在她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