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也遇到了難題,這七天內,據說他緊急求訪了密密爾泉的守泉巨人,以被倒掛了七天七夜和付出一隻眼睛的代價,獲得了一口泉水和蘊含其中的永恆的智慧。
七天前曾流露過一絲的糾結沉痛已經不見了,拋去那些歸於愚蠢的感情,他此時可以心無掛礙地宣告海姆達爾的結局。
「不過也無所謂——但凡想起來,他會死的。」
哪怕那是他的兒子。
雅恩莎撒止不住地打了個激靈,目送奧丁的身影冷酷地離去,將他最後的話視為一個警告。
她別無選擇,耗費畢生所學與全部心血,在海姆達爾虛弱的靈魂上縫縫補補,承載了那一天記憶的靈魂碎片,被她嚴密鎮壓在了靈魂的最底層,保證不泄露一毫一分。
她也知道那個秘密。奧丁曾與她分享,她將其視為至高無上的榮耀。她發誓要保守這個秘密,為此立下絕對死咒,以永藏海底永生孤寂為代價——她那個時候太年輕,後悔已經晚了。
她捨不得自己鍾愛的孩子也被迫承受乃至比自己還要嚴酷的懲罰。說是懲罰,可是說起來,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呢?
永遠、永遠,永遠不要想起來。
說是這樣說。可做母親的,無論如何不能為孩子謀一個萬全。
假如……耶夢加得和沉睡中的朝格涅利真有東山再起的一天?是否可以抵消奧丁的威脅呢?她要為海姆達爾著想,提前入局。她都快忘了,成為奧丁的情人之前,她還是朝格涅利親近的義妹……她突然什麼都想起來了。
她過去從未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認清自己,至於對面那個叫麗薩·密舍的女人呢?她卻搞不懂了……
身為能力強大的神詆,她難以理解麗薩一介凡人的動機,是很正常的。麗薩通過在幾大勢力之間斡旋保持自己的主動性,那就是她的全部訴求。
不當被選擇,被放棄的那個,那就主動去選擇,去放棄——或者說背叛吧。
她通過背叛烏爾提爾,投奔耶夢加得獲得眼前的一切,同樣的事情,只要必要,她完全不介意再做一次。雅恩莎撒和耶夢加得,是暫處於聯盟中的兩極,她也要學雅恩莎撒,把寶押在兩邊——即使後者現在還並沒有下定決心,她也要搶先一步展現自己的能力和善意。
她還要掌握儘可能多的秘密,就像把匕首的手柄牢牢抓在手上,事關四千年前的真相,足以動搖奧丁在九界的統治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她明知今天無法從雅恩莎撒那裡得到答案,但目的已經基本達到了——至少證實了她的猜測,也表明了自身柔軟的身段。最終,在雅恩莎撒若有所思的目光中,麗薩得以全身而退。
身為弱小的人族,或許還有一點好,正因為力量渺小,在大人物的手指縫間,常有一線生機。是連隨手抹殺都覺得沒必要的存在啊。
眼睜睜看著頭頂巨浪蓋下,明塔驚恐地睜大雙眼,發出垂死的哀鳴。
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沙灘上,眼睛早已適應黑暗,甚至覺得只掛著一顆星的夜空還有一點亮。
身體恢復了知覺,感覺到被海水沾濕的潮氣,被寒風一吹,冷的牙齒打戰,萬幸她的扇子還在身邊——於是一個烈火咒甩出,一旁的枯木枝堆亮起火光,帶來微弱卻持久的暖意。
活過來了。
她遲鈍地轉過頭去,在不遠處又看到了麗薩。
她時隔好久正面看著她——她果然十分年輕,估計只有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並不像她記憶中的母親。明塔是根據那雙淡藍色的眼睛認出來的,那雙眼睛無所謂年輕或者衰老,屬於麗薩·密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