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毫無徵兆, 那是一個深夜, 她被霧尼叫醒,對方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凝重, 察覺不妙, 頭腦瞬間清醒過來。
「怎麼了?」
「我要離開一陣……很快……我會回來……」他聲音急切發顫,抓著她的手力氣很大,額角滲著細汗,好像忍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一樣。
高法依格也跟著著急,拉著他詢問:「什麼離開?去哪裡?你要去多久?」
霧尼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發出,已經很蒼白的臉色還在進一步消褪。高法依格眼睜睜看著,明明對方就在眼前,兩人之中好像有一堵無形的牆壁硬擠進來,聲音是最先被隔斷的,然後是顏色,握著她的手的力氣也在減弱……
高法依格大驚,掏出魔杖, 一瞬間把想得到的咒語都打了過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巫術的魔力徑直穿過霧尼的身體, 徒勞無功,打到對面的石牆上, 反彈之力令桌上的花瓶毫無徵兆地掉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新鮮的花束的香味逸散開來,房中另一個人的氣息隨之消散。高法依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空蕩的房間,就仿佛另一個人從未存在過。
她突然打了個冷顫,就在她身前不遠處,霧尼剛才還在的位置,憑空出現了一隻烏鴉的死屍。
四周靜的嚇人。
她起初以為是自己做了新鮮的噩夢。
快醒來啊!
烏鴉的身上還留有餘溫,說明靈魂逸散就在不久之前,她掐著自己的手掌,感覺到疼痛——她沒有在做夢。
她直面那隻毫無生氣的烏鴉,好像面對的是何等可怖的怪物,眼睛眨也不眨,她隨手一划,割開自己的手掌,疼痛襲來的同時,鮮血也流了出來— —她沒有在做夢。
她垂眼看著烏鴉,握緊拳頭,湧出的鮮血盡數滴到了它的黑羽之上,神氣的銀喙上也沾上了幾滴。
她是芙蕾雅,繁育之神。隨手播撒的植物生而繁茂,如果付出她的鮮血,難道不應該立時起死回生才對嗎?
在她鮮血滋養下的烏鴉神態宛然,就像睡著了一樣,黑羽繼續生長,麟爪閃閃發光——如果它這時候睜開眼睛,該是多麼漂亮的一隻烏鴉啊!然而她對於其中離開的靈魂無能為力,失去了靈魂的軀殼,終究是一具屍體。
她不能接受。
她沒做夢,但霧尼也沒有死。所謂屍體,只是他狡猾的障眼法,連海拉也騙過了。
冥界最近沒有接收過類似的烏鴉,海拉同情地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哼,她猜就是。
她直覺這一切與靈魂的奧秘有關——她的自我只允許她對這種神秘的領域無能為力。她只後悔自己沒有學習魂術,不然在那個時候,她應當做一些更有用的事情才對——而不是發出一連串目的不明的咒語,還打碎了霧尼親手製作的花瓶。
第一年,她找到魂術師朱亞,逼他認同她的猜測。
「我確實感覺到他的魂息,曾經駐留在這具烏鴉身上。」朱亞看了她帶來的東西,搖搖頭,像個醫生那樣宣判,「但是他現在已經離開了。」
好的,她振奮起來,霧尼沒有死,他只是暫時離開了。連朱亞都那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