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又是一個夕陽時分,陽光在深藍的海面灑下破碎的金沙,海拉重新出現了。蒙德茲衰老的軀殼在輪椅上永久地陷入了沉睡,一個嶄新的強壯的靈魂從那個破敗的身體上分離開來,最後站了起來。
新的亡魂看著高法依格微笑,眼睛亮的像剛剛降生的嬰兒。
高法依格想到時間像一條狡猾的銜尾蛇。結束了,還是開始?
她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難過。蒙德茲沖她揮揮手,為了逗笑她,腳下靈活地來了一段交誼舞的女步——他從前天天看小姑娘跳舞學來的。
高法依格頗給面子的笑了,這時候不應該表露任何留戀,就好像最後的禮節那樣。
「什麼嘛,天天溜出去看,原來只是你自己想跳。」她恍然大悟一樣,就像從前許多次那樣打趣。
「嗯,就是我想要的。」他笑著說,臉上帶著滿足的神情,篤定的目光沒有絲毫猶疑。
高法依格也微笑,好像除了微笑,此時不宜再有別的表情了,海風吹乾了她的淚痕,她感覺自己面頰緊繃,最終目送海拉帶著蒙德茲遠去。他留下的軀殼被她化作一片葉子——就像他曾說的那樣——放到沙灘上,很快也讓海浪捲走了。
略帶悵惘的目光望向海面,她已經開始感到孤獨。
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不,還有霧尼。
接近夢境的尾聲,她有所察覺,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身邊人溫暖的胸膛,沉默而忠誠的陪伴。她無比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存在,而且感恩他在——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
這當然不是一個美夢,不過也算不上噩夢——因為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她在夢境中一遍一遍地重溫那留有遺憾的現實,心智經過一次一次地錘鍊變得更加強大。
可是還是寂寞。
在夢境的末尾,她久久望著空曠的海面出神,身旁只有沉默的烏鴉作伴。直到肩頭一輕,她吃了一驚,回過神來。
他突然向海的深處飛去,讓她的心狠狠一顫。
不要走!
她坦言此時再承受不起一次離別。
她向前一步,像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拉扯,幾乎也要朝著大海追去,在最後一刻停住腳步。
在那一刻,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本不該懷疑,烏鴉去而復返,果然是虛驚一場。而一顆紅琥珀被他帶回,落入她的掌心。她當時不解其意,只知道自己的心仍在因為剛才一瞬間的慌亂怦怦直跳,大腦卻清明無比。想也不想,將霧尼抱在懷裡。
「你會化形,對嗎?」
話是疑問,卻幾乎是陳述的語氣。
烏鴉不解地偏了偏頭。
「現在化形抱住我的話,」她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吐出誘惑之語,「我就是你的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對誰說——霧尼,她從沒有懷疑過他別的身份。
而徹達——接下來的夢是屬於他的了。
「現在化形抱住我的話……我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