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混不在意自己的血會不會被浪費,即便親手把自己配好的【藥】一碗又一碗倒進骯髒污穢的下水道里也沒說過一句怨言。
從前掩蓋住的瘋狂因子終於展露無遺,而這場持續了將近一周的拉鋸戰也最後以青涿的妥協落下帷幕。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註定會是失敗的一方了。
彌散著薄霧的清晨,周沌端著那碗涼透的藥走向洗手台。正要傾倒時,手中的碗被人奪了過去。
青涿背過身,仰頭閉著眼將【藥】一飲而盡。
喉嚨里滾過濃厚的腥味,他微喘著氣轉過身,看向周沌的眼眶微微發紅。
「滿意了嗎?」
【藥】將他日益蒼白的嘴唇染色,仿佛擦上了最艷的口脂,讓站在對面的人看得出神。
那是自己的血。周沌想著。
……那他們現在算是融為一體了嗎?
冰冷的血液像被一把大火燒開幾近沸騰,周沌的手筋無意識繃緊,但他很快放鬆了下來——青涿忽然抱住了他。
時隔將近一個星期,再次抱住了他。
「到底要怎麼辦?」青涿聲音帶著揮之不去的痛苦,像是在問他,也像在自言自語,「不要這樣好不好,周沌?」
他不是愛哭的人,此時眼睛裡卻止不住地滾下淚滴:「明明是為了躲開媽媽才來的學校,但現在又和在家裡有什麼區別?」
唯一的區別是周沌不會傷害別的同學,只會把針筒插向自己。
……但他這麼做,就能讓青涿更好受些嗎?當然不會。
「我…」青涿喘了一口氣,顫抖著道,「我不想做一個那麼自私的人,為了自己活命就傷害……」
「小涿。」周沌極少見地打斷了他。
連續的抽血讓周沌的臉色也異常蒼白,但他的身體仍那麼高大,仿佛抽再多血也不會倒下。
他向後撤了些,小心而珍惜地把嘴唇印上青涿濡濕的眼睫。
「自私的不是你。」他低聲道,說出來的話並非膚淺的安慰、哄人的話,而是他所認為的事實,「自私的是我們。」
以「愛」的名義為要挾,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做著一些看起來對他有益,實則不顧他意願的事情。
周沌如是,母親如是。
「逼著你喝藥,逼著你和我一起生活,對不起。」周沌說話不急不緩,認真而執拗,「但我不後悔,甚至還想要更多。」
「想延長你的生命,延長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想要朝夕相伴,想要兩小無猜,想要形影不離,想要骨血相融……
缺失了十幾年的情感在一個人身上爆發,成了近乎毀滅性的執念,永遠貪婪而不知滿足。周沌甚至想過,若有一天青涿提前離開,他將會把自己胸口挖空一塊,填上對方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