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雨水很髒,以為從天下降下的甘霖最為清澈,每逢下雨都會拿鐵盆放在漏水的地方,接滿滿一盆雨水,然後十分珍惜地用它把自己擦得乾乾淨淨。
這其實是他的一點小「心機」。
他知道,隔壁開炒菜館的張嬸喜歡乾淨的孩子。當他第一次把自己灰撲撲的臉蛋和身體用水擦乾淨時,那位敦厚的嬸子驚喜地摸了摸他的臉。
「誒喲,小娃娃長得真真乖!」她嘴裡這樣說著,然後會把當日賣剩下的一點菜拿油和鹽滾一滾,便成了他當天的佳肴。
……和爻善相遇那天,就碰上了能讓他接滿滿一盆雨水的天氣。
他把臉擦得白白淨淨,覺得自己幾乎比張嬸家剛滷好的豆腐還要「乖」,然後便高高興興坐在快爛掉的木凳上。
張嬸沒等來,倒是等來一位與貧民窟格格不入的人。
穿著一身白衣,舉著白傘,被風吹起的長髮揚在空氣中,令人不由得擔心這裡的烏煙瘴氣污了他的髮絲。
乾淨,不,幾乎能稱為聖潔。
青涿從小木棚的窗口探出個腦袋,恰好與那位仙人一樣的人對上了視線。
最後,便是他過了許多年都忘不掉的畫面。
那個高高的男人就那樣,舉著傘,一步一步踩過垃圾遍野的泥地,走到了他眼前。
伸出一隻乾燥微涼的手。
「和我走吧。」
……
身前的風呼號吹來,被負隅頑抗的傘面抵住。
然而,這風忽地如生了神智一般,甩起尾巴繞了個彎,猝不及防地從身後猛衝而來,微涼的雨點澆了青涿一背。
被傘兜住的風威勢更盛,橫衝直撞間,傘骨被吹得一折,整個傘面倒翻了過去。
青涿發尾都狼狽地墜著雨滴,他忙跑入最近的屋檐下,蹲下身把菜放好,隨後挨個兒把翻折的傘骨重新掰正。
等所有骨架都歸位後,他才驚訝地發現,有一隻傘骨徹底折斷了,原來蓬鼓鼓如蘑菇一樣的傘面塌下去一塊,沒精打采地耷拉著。
青涿蹲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把那塊傘骨頂回去。
然而,手一松,剛剛支棱起來的地方又垮了。
漂亮而狼狽的青年微微嘆了口氣。
倒霉的事接踵而來,幸虧傘還算能用,趕緊回家避避這股霉氣。
……早知道就準備幾顆傳送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