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松亭仰頭看他。
室內溫暖,席必思只穿著件薄毛衣。
這個身高,謝松亭稍微往前,能正好靠住他的肩窩。
他盯著毛衣細密的針腳想,怎麼連一個同學都能讓他這麼覺得被愛呢,怎麼這在李雲嵐身上就找不到呢,為什麼?
謝松亭沒有一絲力氣,順著門板向下滑。
那人扶住他大臂,防止他坐到地上。
他被席必思摟住腰、扣著肩膀抱進懷裡。
好暖和。
另一個人的溫度暖得他有點想哭。
席必思輕聲說睡吧,用手摸摸他的頭髮。
不是避嫌那種輕觸,而是用了點力,像在給他順毛,也像要笨拙地撫平他的傷疤。
謝松亭在他懷裡昏睡過去,想。
原來我喜歡他啊。
討厭他沖別人笑,討厭他課間和別人打鬧,討厭他對一堆告白視若無睹,到最後連他本人都一起討厭了。
原來這樣排外、嫉妒、甚至恨的感情被稱為喜歡。
被叫做愛。
他寧願自己沒有學會,這樣便能掩耳盜鈴,鴕鳥入地。
洶湧來的感情幾乎把他淹沒了。
可他不會說出口的。
他怕自己變成平安夜那一堆蘋果山裡的一員。
他已經這麼狼狽了,禁不住一點更多的拒絕,他會崩塌,即使席必思的拒絕無比溫柔,那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好像被潮濕的水漫過腳,漫過腰,漫過胸腔,漫過脖子,漫過嘴唇。
這水太陽曬不干,他也不從裡面出去,因此尖叫崩潰和破碎全在水面下,讓他可以露出一雙眉眼,讓他能呼吸,讓他還能對水面上伸手想把他拉起來的席必思微笑。
對不起啊。
我不會出去的。
你看到我還完好的部分就夠了。
我愛你。
但你千萬不要愛上我。
拜託了。
如此熬過高中最後幾個月,有席必思,所以他還好,這麼參加高考,高考結束。
然後……
席必思消失了。
謝松亭高中唯一一次考過席必思,是在高考里,他記得很清楚。
全省位次第四,謝松亭。
省一是個縣裡中學的學生,光耀門楣,大字報貼得滿村子都是,採訪照片裡,一家人笑得和和美美。
而謝松亭孤零零一人去翻學校貼著的高分榜,看到席必思在自己下面的名字。
謝松亭,724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