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身處與初夜環境相似的旅館,面對著與K.E相同的臉龐,縱使清楚身旁不是K.E,他也根本做不到放棄在嚴競身上尋找熟悉的身影。自從搬離嚴競聯邦的隔壁住所,脫敏練習正式開始,或許時至今日縱著自己與嚴競親密,一次接一次地自欺,也是荒唐可笑的療程之一。
「我知道你不是他,」孟斯故說,「剛才腦子有點兒亂,聽錯了,也看錯了。」
嚴競掐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聲音抬高了些,「你覺得我說的那些也是你幻聽?是不是在你孟斯故心裡,那兩個字只有他才可能跟你說?!」
「我……」
孟斯故的遲疑恰好認證了猜測。
見狀,嚴競反倒有了些難以言喻的心慌,他鬆開手,手上動作轉而變成撫觸臉頰,他問孟斯故:「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說我喜歡你的時候,還是跟你做的時候。你現在看著我,腦子裡想的到底是誰?」
孟斯故沒有回答,明明不想哭,卻控制不住掉了眼淚。
這一次,嚴競沒替他擦,而是眼睜睜看著豆大的淚珠子滑落。
孟斯故有意把他認作K.E,不是不知真相的錯認,也不再是執拗的自欺欺人。這個結論貫穿了近日來孟斯故許多行為,包括在衛生間提出邀約,包括明知那瓶止痛片有副作用仍蒙著眼睛服用,也包括一次次接受親吻沒有反抗與深究。
想得深了,嚴競突然抽絲剝繭意識到了被自己曲解的某些因果關係——
孟斯故之所以主動、順從、包容,並非他有多愛你嚴競,而是因為你可以是那個人的替代品。他在肉體上的接納,對感情的回應,從頭到尾都只是對著你身體裡死去的靈魂而已。
所以孟斯故總在親密之後給他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所以孟斯故從不真正探究他們親吻的原因。
不奢求愛的人對於是否被愛並不在意,又怎會發自肺腑地交出完整的自己。嚴競擁抱的親吻的告白的孟斯故,可能從頭到尾都在對著他分心。
儘管如此,嚴競依然不願相信。
孟斯故一次次與店家討價還價想為他省錢,孟斯故笑著跟他在百年老樹下掛香包,他們在咖啡廳一起聊經驗,吃情侶套餐的甜品,每次事後孟斯故靠在他懷裡都毫無警惕,無條件放心……樁樁件件的愛與親密皆出自真心,分明看不出半分虛情假意。
嚴競的自尊使得他問不出「你愛不愛我」之類的話語,但當前他的顧忌被更深的情感所壓抑,幾番克制之後仍是咬牙確認:「你跟我待一塊兒的這些天,對我就沒那種感覺?」
孟斯故微微蹙眉,本就暈眩的意識更加渾濁。他理解嚴競的不悅,任憑誰被作為替身對待都不會開心到哪去,更何況K.E與嚴競本就是一生一死的對立面。
但他驚訝於嚴競的表白,也不懂嚴競的痛苦源自哪裡。
「那你呢?喜歡我什麼?」他反問嚴競,「是你親口對我說的,男人跟男人有感情很噁心啊。」
嚴競的手僵硬住,緩緩落下,「我也說過,現在跟那時候不一樣。」
孟斯故的聲音有些發顫,說出的話傷人更傷已,「嚴競,你不是這麼天真的人。回聯邦以後我跟你不會再有額外的聯繫,我還是軍校準畢業生,你還是眾人敬仰的中校,一切回歸正軌。沒交集是你以前求的,對你對我從來都是最好的結果。說到底,我們不會有任何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