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薛滿絲毫不知被人深切惦念,她坐在床畔,一遍遍向大夫確認:「他真是睡過去,不是被砸暈了?」
老大夫摸著花白的長須,好聲好氣地道:「姑娘放心,許少卿雖在發熱,但並無其他異樣之處,腦後也無損傷,的確是勞累過度睡著了。」
「……」薛滿收起歉疚,轉向空青,「我的臉很催眠嗎?」
空青先請走大夫,再眉飛色舞地開始描述:自有璟閣與薛滿分離後,世子有多麼多麼的沉寂,多麼多麼的厭世,多麼多麼的寢食難安,多麼多麼的透支身體……
薛滿耐心聽完,等空青帶門離開後,將視線落回床上閉眼的青年。
真是個傻瓜。
她單手撐著臉頰,趴到床畔,隔著一掌的距離,仔仔細細端詳他的臉。眉眼如畫,鼻樑修挺,輪廓分明,皮膚無瑕更勝女子……老天對他真是厚待,將他的臉捏得這樣好看。
「笨蛋許清桉,我跋山涉水來見你,沒說上幾句話,你便因為睏乏而睡過去。知情的知道你是累得,不知情的都要傳,肯定是我太圓潤,所以砸暈了許少卿。」
哈,她還挺有預見性。
「一個月沒見,你比記憶中瘦了一些,憔悴了一些,弱不禁風了一些。勝在你底子好,百般折騰仍舊風采奪人。」她道:「但下不為例,往後可不能仗著本錢好,便隨意揮霍美貌,真變醜了我可不喜歡。」
許清桉安然闔眸,仿若陷入沉睡的嬰童。
她玩心大起,用手指戳戳他的臉頰,皮膚陷進去一個小凹,隨即又浮現紅點。
「你要是醒著,肯定要怪我作弄你,非得還回來不可。我猜猜,估計又是彈我腦門,不疼又不癢,我根本不害怕。」她半闔著眼,聞著獨屬於他的氣息,帶點雪松的清新香氣,聞著便叫人心安。
角落裡放著炭火爐子,整個屋子彌散著懶洋洋的暖意。
少女本絮絮叨叨說著話,漸漸低了聲,從喃語變為平緩的呼吸……
今夜,他們都得到了久違的好眠。
*
翌日,許清桉睜開眼睛,見到熟悉的青布簾帳,簡約的書桌屏風。
他仍在雲縣,方才又是一場過於真實的美夢。
他閉了閉眼,強壓心頭苦澀,撐著床想要下地,卻發現背部疼得厲害。
不是某處疼,而是整片的疼痛,仿佛他真如夢中一般接住阿滿,連人摔倒在地。
他難得浮現迷茫之色,愣怔間,屋外響起一道少女脆聲,「明萱,你再幫我捏一隻烏龜,我將它們五隻並排放在一起,剛好組成許清桉的官職名。」
……胡鬧,說好不往外說,僅在院裡傳的呢?
他眼底鋪開一層淺淡的水光,胡亂套上靴子,穿上披風便往外沖。開門時卻輕手輕腳,生怕嚇走曇花一現的幸福。
院子簡陋狹小,無花無草,卻有世上最美的風景。
她背身坐在小凳上,面前是半人高的雪堆,不顧雪白的狐裘拖地,正擺弄地上的四隻雪龜。
明萱朝右看了一眼,彎起嘴角,拿著未捏好的烏龜悄悄退下,自有人會幫小姐完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