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薈暗自心驚,殊不知薛滿心底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她想,少爺是一時糊塗,才會做出冒犯之舉,等他恢復清醒,他們便能回到堅固如鐵的主僕關系,又能相互扶持地走完一生!
可她腦中響起另一道聲音:要說堅固如鐵,夫妻不是比主僕更堅固如鐵?
薛滿立即反駁:男女之情是這世上最薄弱的關系!今日是一雙有情人,改日又翻臉不認人,隨便出去瞧瞧,哪家有權有勢的人家裡不養姬妾?便說老恆安侯,他足足養了四個妾室!
那聲音道:那關許清桉何事,他父親此生只娶了他母親一人。
薛滿道:那是因為他死得早,但凡他活久一些,活老一些,指不定要納幾個妾室。
那聲音道:所以你不討厭許清桉,之所以逃走,是怕他將來會辜負你。
薛滿揪緊帕子,慌亂的心徐徐變冷,沉向未知的深淵。
少爺那樣那樣的好,好到光想到他,都能叫她神采飛揚。
他會喝她燉的豬肺湯,難喝也不打緊;吃她剝的盧橘,生蟲也不責怪;戴她繡的荷包,丑模醜樣也不嫌棄。
他會氣她做冒險的事,替她清理傷口,願意用自己換取她的安全。
他從不否定她的情緒,共享她的快樂,安慰她的難過,縱容她的奇思妙想。
她也曾夢到與他親密接觸,短暫的臉紅心跳後,便會被巨大的陰影籠罩。
他說得沒錯,她視他為避風的港灣,並且貪心地希望,避風的期限能是永久。
談情說愛是毀滅一段感情最簡單的方式,而她不想失去少爺,也不能失去少爺。
她以為他們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可他今晚用尖銳的言辭、柔軟的親吻捅破窗戶紙,揭開她的一廂情願。
他不滿足於主僕關系,想要建立更親密無間的契約,譬如……與她成為夫妻。
一股久違的痛心震盪胸懷,薛滿隨著馬車顛簸,閃現記憶深處的某些片段。
那是名縮在馬車角落,無聲落淚的少女。她不敢哭出聲,只能咬唇隱忍,淚珠順著面頰滾滾滑落。
要是不貪圖嫁給三哥便好了,與他做一輩子的兄妹,也好過反覆見證他愛上別人的狼狽。
無論哪種情感,都比男女之情要持久牢固,不會叫人痛徹心扉,不會叫人難以自拔。
她不要再喜歡上任何人,渴望任何一份感情,期盼與誰長相廝守。
一個人很好,守護好自己的心便很好。
……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