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辰時,日頭未烈,賓客們已由隨從引著,陸續抵達涼殿。
韓夫人坐在殿中主座,左右跟著兩位世家夫人,一同接受小輩們的見禮。
青年們彬彬有禮,恭敬作揖,「韓夫人,劉夫人,衛夫人,小侄姜懷/小侄蘇陽華/小侄王義修敬請諸位安康。」
又有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們盈盈一拜,「鄭家飛鸞/姜家華美/朱家婉薇代家母問諸位夫人好。」
韓夫人笑著應了,請他們入座休息。此番茗芳會並未嚴格分席,不過按照男左女右安排了列位,因而隔著不長不短的距離,雙方的視線都在暗暗游移。
這群年輕男女能參加韓夫人舉辦的茗芳會,出身均是非富即貴,更為關鍵的一點:男未婚女未嫁,若有互相看對眼的,指不定便能結上一門好親事。
席座漸滿,最靠近主座的位置仍空著。趁韓夫人走開的工夫,衛夫人用帕子掩著唇,對劉夫人道:「御史大人的婢子真是非同一般,派頭竟比各家的小姐還要足。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把韓夫人哄得五迷三道。」
「韓夫人將她誇得跟仙子一般,想必有過人之處。」
「一個婢子,莫說侯府,便是宮中出的又如何?」衛夫人面色不虞,「婢子便是婢子,哪裡夠格參加今日的茗芳會,何況是坐那樣顯眼的位置。韓夫人真是昏了頭,幹這等自掉身價的事——」
「好了好了,你少說兩句,韓夫人定有她的盤算。」劉夫人道:「你安心相看你的便是。」
古往今來,宴會的位列都有不成文的規矩:越靠近主座的位置越顯身份。衛夫人的嫡長女今日也來了聚會,按照慣例,她的位置該在女席的最顯處,不曾想被那橫空出世的婢子占了,這才惹得她酸言酸語。
我族姐乃宮中貴人,我父親亦在京中當差,平日裡我捧著韓夫人也便罷了,怎地我女兒要被個賤婢壓上一頭……衛夫人越想越氣,打定主意要給那婢子點顏色瞧瞧。
片刻後,韓夫人回到位置上,見薛滿還沒到,便想差人去門口看看,卻見芳汀小跑著進殿。
芳汀疾步走到她們面前,垂著首,氣喘吁吁地道:「夫、夫人,許大人跟著阿滿姑娘一道來了!」
「什麼?」韓夫人眼中掠過喜色,「許大人也來了?快,趕緊給他挪個位置。」
其餘人聽聞御史大人到來,自是相當配合,頃刻間便騰出了男席首座。眾人皆屏氣凝神,緊盯門口,不消片刻,果真見一對璧人並肩而來。
席中有幾人曾跟隨父親參加韓府家宴,見識過這兩位的奪人風采,可今日再見,依舊被驚了一驚。
——背著光處,清塵隱隱浮動。那二人周身鍍著一層柔軟的光暈,男子身形修挺,少女纖細玲瓏。若眯起眼睛仔細瞧,便能看清男子丰神雅淡,貴不可言;少女則笑臉盈盈,冰肌玉骨,氣韻出眾。
……眾人一時驚艷又一時茫然:恆安侯世子果然氣度非凡,可說好的婢女呢?哪個是婢女?婢女在何處?
韓夫人早已迎上前,行禮道:「許大人,民婦不知你今日大駕光臨,請恕民婦有失遠迎。」
許清桉朝韓夫人拱手,「韓夫人無須多禮,今日是我不請自來,想著湊個熱鬧,還望您多多包涵。」
他既自稱「我」,韓夫人便拿出長輩該有的姿態,和藹道:「我本就想請你和阿滿姑娘一起來,只不過我家老爺擋了一道,怕我耽誤你的公務。如今你能來,我這茗芳會便是蓬蓽生輝,榮幸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