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不循只有一個條件,那便是一年之內不能將契書公之於眾。
周友臣聽得膽戰心驚,愈發覺得那聳人聽聞的傳言是真的,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畏懼。
段不循瞅他執筆的手都在發抖,不由笑道:「周兄,富貴險中求,眼瞅著這潑天的富貴就要輪到你了,還猶豫什麼?」
周友臣咬著牙按下了手印,渾身已被冷汗浸透,先前還想試探他幾句,裝作老友的樣子問問他以後有什麼打算,此刻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將契書揣好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天寶閣。
馮時一臂攔住他的去路,在他耳畔沉聲道:「咱們這樣的人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周老爺既得了這個便宜,就得記得答應過的話,若是到日之前將這樁事泄露出去,小心你的妻兒老小!」
周友臣險些嚇尿了褲子,忙不迭地答應,「不敢、不敢!」
周友臣走後,段不循先後又在天寶閣中會見了好幾位朋友,幾日之內就將手底下的鋪子賣出了好幾番,除了新開的玉顏堂之外,旁的盡數出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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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近日甚囂塵上的傳聞,劉階一開始也是不信的,直到知曉了這傳聞的來路,以及皇上身邊那臉生的俊秀太監姓甚名誰後,他也不由在心裡犯了嘀咕,思及段不循初入國子監時的種種表現,愈發懷疑起他來。
段不循自然矢口否認,直說流言荒謬不足為信。劉階不置可否,卻以為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冉靜臨一走,段不循沒有了後顧之憂,於謝琅一事上分外執著,逼得劉階焦頭爛額,卻又不敢真的拿他如何。
若是有辦法,劉階也不想放棄謝琅,可皇上近日愈發陰晴不定,令他這個老師都猜不透,鄭珏又如毒蛇一般咬住謝琅不肯撒口,意圖藉機削弱自己的勢力。劉階心裡實在不甘,思來想去之後,還是預備求穩,只當這是一次不成功的嘗試,謝琅這枚棋子雖然可惜,到底也不能為他影響了大局。
如今鄭珏放出這樣一個消息,正好給劉階拿捏段不循提供了方便。
「不循」,劉階和顏悅色地與他講明利害,「傳言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信不信。自然,為師是不願意相信的。」
水至清則無魚,官場這灘渾水中,沒有一條魚是因為身上不乾淨翻白的。大伙都不乾淨,不過是看勢在誰手中而已。權勢在手,這些不乾淨就叫做手段,一旦失勢,這不乾淨就成了把柄,有朝一日會將人置於死地。
段不循手上有劉階的把柄,如今劉階也有了他的,不同之處在於,勢在劉階這方,段不循須得仰仗著他方才能有活命的餘地。
若是他不知好歹,一意孤行,在扳倒劉階之前,恐怕是要先命喪黃泉了。
他是個生意人,這個簡單的道理,劉階相信他能想清楚。
果然,段不循聽後久久不語,良久後方才深吸一口氣,「老師,若是學生能將清和救出詔獄,三法司那邊……懇請老師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