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動作一滯,沉著臉把煙盒擲進了腳邊的垃圾桶。半晌,才開口,「我記得三年前,我們也在這家咖啡廳喝過咖啡,好像也是這個位置。」
陳景明轉著咖啡杯的手柄,聲音低下去,像是某個長故事的序章。蘇青並不想聽他追憶往昔,開口打斷,「我也記得。」
她感受到陳景明投來的視線,摻雜著幾分亦真亦假的欣喜。
蘇青端起桌面的咖啡,抿了一口後又靠回座椅里,「我記得網上的那張照片有註明拍攝時間。」
她平靜地看向他,眼底毫無波瀾,「半年前,你跟我求完婚,轉頭跟別的女人一起挽手進了咖啡廳。」
她話里沒有譏諷,甚至連怒意都很淡,似乎就只是在陳述一件客觀事件,跟陳景明印象里某個討厭的人幾乎一模一樣。
陳景明神色完全沉下去,出口話都帶著涼薄的霧氣,「說真的,你倆確實很合適。」
蘇青沒有接話,沉默在狹窄的座椅間迴蕩。陳景明在談判桌上最喜歡用的策略就是沉默和反問,喜歡冷眼旁觀辯手言辭激烈的補充,他信奉的理念就是,弱者才需要靠言語為自己增添氣勢。
可眼下,卻被自己慣用的伎倆噎到。
陳景明抬了抬右手,想要鬆開領口的領帶,但傷口撕扯的痛感讓他不得已放慢動作。陳景明低頭,瞥了眼自己纏著繃帶的手腕,一口氣似乎終於找到個出口,「你以為陳述堯就是你見到的這幅正派面孔嗎?」
「太天真了,蘇青。」
蘇青落在窗戶外的視線收回,臉上的不耐愈發明顯。
陳景明手伸進口袋裡,又想起煙盒被自己丟進了垃圾桶,於是把打火機扔在了桌面,「啪」的一聲響。
「還記得書店那場大火嗎?」
陳景明頓了頓,在蘇青終於有所變化的表情里緩緩開口,「陳述堯也在現場。」
「可是蘇青,奮不顧身衝進去救你的,卻是我。」
「陳述堯在哪裡呢?」
「你眼裡那個正義的好警察,好同學,他在哪裡呢?」
陳景明緊繃的脊背鬆了松,他靠進座椅里,l 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蘇青變了又變的表情,乘勝追擊,「他就是個懦夫、膽小鬼。」
氣氛有一瞬間凝滯。
膽小鬼三個字像是觸碰到某個開關。蘇青想起很久之前在便利店,她詢問陳述堯為什麼想要去從事警察這一職業。後者沉默很久才給出答案——
「因為,想保護膽小鬼。」
埋在心裡很久的疑問在此刻像衝破堤口的洪水,席捲所有桎梏、猶豫和膽怯。蘇青強壓著情緒,故意裝作不在意地模樣,順著陳景明的話補充,「人無完人。火勢那樣大,救護車又遲遲不來,換誰都會膽怯的。」
陳景明只說了四個字,「人命關天。」
蘇青點點頭,「是,我很感激你對我的救助。尤其是我們都已經走出樓梯,你還願意折返回去替我去拿回爸爸留給我的小橙子掛件。」
陳景明端起瓷杯的手頓住,眉頭蹙緊,他抬起頭,對上蘇青認真的表情,有意迴避話題,不想繼續,「蘇青,我想說的是,我對你,從來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