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場面終於還是變成了他無法控制的模樣。
唐父終於找回理智,但他顯然已經被刺激狠了,說話聲音都有些抖:「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養你還養出仇來了是嗎?」
當「我養你」三個字出來之後,唐父仿佛被自己說服了,好像一瞬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高地。
「如果不是我,你媽只會找個小診所去把你流掉,運氣好,她還能重新嫁人重新生孩子,運氣不好,呵——」
他輕蔑地冷哼了一聲:「如果不是我,你和你媽能有現在的日子?我把你當親兒子養,不在乎你不是我的血脈,我供你吃喝,供你念書,怎麼,現在你翅膀硬了,不想認我這個父親了?」
唐允信的工作離不開他的口才,他本身也不是沉默寡言的那種人,但是唯獨在父母面前,從小學畢業那年開始,他就好像失去了交流的能力。
他沉默著,車廂里只有唐母依然在哭,唐父沒有安慰的意思,甚至,他的話直接往唐母的心上插了兩刀。
在這樣難捱的氣氛里,唐允信把車開到了婚房樓下。
「上樓再說。」唐允信留下這句話,自顧自上了樓。
唐父冷哼一聲,也上了樓,唯獨唐母站在樓下,說了一聲:「你們上去,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唐允信腳步頓了一下,道:「也好。」
唐允信帶著唐父上樓,徑直進了房間,從最高處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份材料。
「這份材料我準備了許多年,因為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會用上。」
「這是我從小到大的花費帳單,高中畢業之後就沒有再用過你一分錢,你看一下,應該沒有遺漏,如果有,那我就補上。」
唐父氣惱地翻開,厚厚的一疊表格,花費少得可憐,初中之前的花費只有個大概,往多了算的,後面的一筆一筆,詳細到每一件文具,每一件衣服。
十八年,總計花費十萬三千八百一十四塊七毛。
哪怕是對於唐允信所生活的北方小城,這也是一個幾乎少得可憐的數字,而唐家的家境其實還算可以,唐允信的中學時代,本不該過得這樣拮据。
「我知道,我欠你的,不是說還了錢就算事,不說通脹,就像你說的,我這條命是因為有你才能夠被生出來,也是因為你,我不用承受一個生父不詳的童年,這些,是我永遠都還不清的。」
那個少得可憐的數字,和那些一筆一筆零零碎碎的花費,像一記巴掌抽在了唐父的臉上。
這些記錄意味著,從唐允信得知了身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把自己的每一筆花費都記錄了下來。
「我給你看這些,是想告訴你,我欠你歸欠你,但你也沒有像你所說的那樣為我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