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代的女主人和年輕一代的女主人產生交鋒在所難免,關鍵就在於白焰。
對於上一代的女主人而言,白焰是兒子,是可以在家事中完全撒手不管的孩子,但對於年輕一代的女主人而言,他是丈夫,是鹿絮在這個家裡唯一的依靠。
但白焰,或者說,絕大多數的男人,都混淆了這兩個身份。
他們在母親面前心安理得地當一個高高掛起的兒子,卻又不自覺地在妻子面前擺起一家之主的氣勢。
鹿絮至今深刻地記得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不那麼喜歡白焰的原因。
那還是在月子裡,白焰那段時間似乎格外地忙,兩三天不回家都是常事,回來經常是半夜,也和鹿絮說不上幾句話。
有那麼一回,鹿絮白天又因為一點點小事,被白焰媽媽夾棍帶棒地說了一頓,話說得隱晦,但鹿絮聽出了言下之意,感到十分難堪。
生完孩子身體激素的極速變化讓她的情緒變得敏感,處理負面情緒的能力也大大降低,於是那一天,她破防了。
晚上白焰回來,兩人難得有幾個小時安靜相處的時間,白焰陪她在房間裡照顧白一澤,一家三口看起來其樂融融。
鹿絮沒忍住,就提了幾句白天的事情。
要說她也沒想從白焰那得到什麼解決辦法,她也就是說一嘴讓自己心裡不那麼憋屈,但白焰給的反饋卻讓她心都涼了。
他用男主人那種理中客的口吻安慰鹿絮不要多想,告訴她,是她現在特殊時期,情緒波動大,容易鑽牛角尖。
他還說,他媽媽只是脾氣如此,當慣了老師,說話語氣習慣了有些高傲,但她本身是沒有惡意的,更沒有鹿絮腦補的那些意思。
但事實上,白焰並不知道,他的這句話對鹿絮的刺激比他母親那些隱晦的惡意還要更猛烈一些。
他在鹿絮面前,用男主人的權利,把這件事定了性,看似是在安慰鹿絮,其實是把責任歸咎於鹿絮,是鹿絮太過敏感,以惡意揣度白焰媽媽。
而在母親面前,白焰把這件事瞞了下來,他用他為數不多的情商判斷,這件事不應該被擴大,如果他媽媽知道鹿絮因為這一點小事向他告狀,那勢必婆媳關係會更加緊張,於是,他扮演了一個一無所知的兒子角色。
所以,他以為他是化解了一次婆媳矛盾,但事實上,不過是讓鹿絮一個人承受了兩次打擊罷了。
婆媳矛盾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兩個利益衝突的女人,從陌生人突然變成家人,總是難免會有矛盾,如果兩方都能爆發出來,反而是一種關係逐漸對等的磨合,但白焰自以為是的化解矛盾的做法,不過是相當於在他母親捅完一刀之後他再去把鹿絮的劍奪下,告訴她,都是一家人,要包容。
他甚至還要把鹿絮的劍藏起來,不讓母親發現鹿絮有反抗的意圖。
有多少男人是用這種自作聰明的方式在處理母親和妻子的矛盾呢?
鹿絮不知道。
她只知道,從那天之後,她對白焰就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毫無保留地喜歡了。
但可笑的是,人總是擅長在同一個坑裡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