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緒並不清楚其中門道,他想了想,回答:「賣家是匿名,據說是在自己老家的祖宅里發現了這個東西,覺得有點價值,於是送到鑒寶節目上給專家鑑定,在鑑定為昇代古復刻本後,他覺得自己留著沒什麼用,也不愛鑑賞收藏,所以就決定直接賣掉。」
說完,秋緒又拿出了自己手機,找到了一個號碼:「那個幫我打聽情況的朋友沒準知道,我可以請他問問。」
「誒,不用。」沈惇趕緊按住秋緒,「也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倒是那個……吳重山,你有他的聯繫方式嗎?」
「聯繫方式沒有,但聯繫地址有一個。」秋緒低頭翻找,「我記得,好像是在……關陽,離這裡挺近。」
秋泓目光一凝。
關陽,這不正是吳重山的老家嗎?
作為秋泓的老鄉,在他剛登科時,吳重山沒少提攜幫助。
只不過吳重山此人入世心不強,出世的願望倒是很強烈。若不是明熹八年時,朝中幾黨斗得不可開交,已經在家賦閒多年的吳重山又怎會被拉出來做那個冤大頭和事佬?
而如果要論秋泓上輩子死前那幾年最羨慕的人是誰,第一就當屬吳重山。
這位好脾氣、好運氣的讀書人,生來家境殷實,父母恩愛,自己夫妻和睦,子孫滿堂。再說仕途,吳重山十九中舉,三十登科就是榜眼,先入翰林後得賞識,然後順風順水進入長纓處。
就算是在北都淪陷這樣的大事中,他都能明哲保身,留下無一人貶低的清譽身名。
他好像,永遠都能規避所有不利於己的陷阱,處理好身邊所有或明或暗、或近或遠的關係,然後功成身退,愉快地被歷史洪流淹沒。
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壞心呢?
而現在,秋泓從身體到心理,都有一種難言的掙扎。就好像……自己曾經所信任、所看到的,或許都是假的。
掙扎之餘,他沒有發現的是,沈惇在聽到「關陽」二字後,瞬間屏住了呼吸。
「把具體地址發我。」秋泓說道,「我要去見見這個人,看看他到底為何會買下這東西。」
沈惇卻在一旁說道:「這有什麼好見的?叫吳重山的人多了,在關陽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這話還沒說完,秋緒就已聽話照辦,把地址交到了秋泓的手裡。
沈惇只好對這飛快臨陣倒戈的小孩道:「古書你拿回去吧,存好,可千萬別弄丟了,這東西是從你家相爺那裡傳下來的寶貝,要是丟了,小心秋鳳岐半夜找你。」
秋緒縮了縮脖子,笑著答:「要是他真來了,我還得好好看看我家相爺長什麼樣子呢。」
秋泓看了兩人一眼,默默接道:「能長什麼樣子?一個鼻子兩隻眼。」
秋緒立刻說:「那可不一樣,我家相爺是史書有載的好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身頎清癯……」
「『身頎清癯,姿容俊美,眉目秀麗,清雅貴重,顧盼之際,沉靜威儀』,《昇史》里寫的。」歷史學系的沈教授倒背如流,當然,如流之際,忍不住牙酸。畢竟,《昇史》給他的外貌評價只有四個字「端方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