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硬的每一顆,都沾染著她微薄的體溫。
「你出事的時候,一直在握著這串沉香,」沈暮簾望著他模糊的面容,「我想,這是你重要的物件,於是在你昏迷之間,冒昧替你留存。」
她輕巧站起身:「在我走之前,總是要將它物歸原主的。」
聲線清揚而恬淡,好像這些天發生的一切只是過眼雲煙,不過她的舉手之勞,根本不值一提。
顧佑遠的眉心,卻凜然在她這份恩情之中。
那位德高望重的沈先生此次前來京市是有要務在身。短短几日,沈家大小姐便跟隨父親輾轉多處,什麼陳家羅府都逛過,光『顧氏』就不知見過多少戶。
她這樣的金枝玉葉,本就不該為哪座山停留。
顧佑遠很清楚。
他不過是她沿途遇上的一位不平凡,卻又籍籍無名的過客。
她不會記得他多久。
遠山又一聲鳥鳴震盪,顧佑遠從深沉的情緒中脫解,恍然睜眼時,只能望見門框上一片絳紅的衣角,仿佛是捉摸不定的歸雁,很快消失不見。
他艱難的撐起身,木訥的望著門窗,幾乎是用盡血氣,忍著痛意,微微張開了嘴。
可即便他努力到眩暈喘息,也不能從薄唇之中,吐出半個音節。
下唇被他咬出血珠。
像是無力嘶吼的病獸。
–
肆虐的冬終於臨近尾聲,顧佑遠在最後的下雪天,愛上一株名為Black Rosevil的玫瑰。
他為自己建造一座小巧的花房,離庭院不遠,能曬到冬日暖陽,喜歡在裡面待一整個下午,盯著沉默的一片土壤,比陰天還要悶。
顧綸像是變了個人,開始不再逼迫顧佑遠涉商論道,甚至請來無數名醫,對外宣稱不惜花重金,也要治好他的頑疾。
可中醫,西醫,哪怕是針灸也試過,卻絲毫不起效,哪怕是妥帖為顧佑遠煎的藥,前一秒還能在他面前冒著熱氣,下一秒便會全數被他倒進書房的綠植里。
顧綸為此暴跳如雷,恨不得再次『教導』,奈何沈隴還留在京城,經過上次的事件,要想把人春風拂面的送走,就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事。
名醫換了一個又一個,顧佑遠卻愈發緘默陰鬱,所有人別無他法,幾近放棄。
唯有陸知念整日飄飄然,甚至輕蔑做作的停在顧佑遠面前,抬手撫過愛子的臉頰:
「聰明又怎樣,還不是個啞巴。西廷,你要爭氣,你該有的東西,可切記不能讓給別人。」
尖酸刻薄之下,顧佑遠依舊蝸居在花房,雙手心無旁騖撫.弄的,只有溫室中稀疏的玫瑰。
直到一個不可多得的艷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