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蹦躂起來,豁然開朗:「我知道了!」
對面輕笑一聲:「聰明。」
他們通話的頻率不高,也不是全談公事。
有時沈暮簾會扯到天方夜譚,與顧佑遠辯論宇宙究竟有沒有外星人,哪怕雙方忙到張不開口說話,聽見他在那一頭的鍵盤聲,她也能滋生出無以名狀的心安。
他的每一通電話,都會在結束前問一句:
「最近有不開心嗎?」
但只有這一次,沈暮簾微微愣神,掙扎片刻,還是決定說:
「有。」
他不在的這些天,陸崎來找過她。
那天下著雷陣雨,陸崎沒有趾高氣揚,也沒有輕蔑嗤笑,更沒有惡意貶低。
她只是顫顫巍巍的來走沈暮簾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沈暮簾才知道,顧佑遠比任何人都咽不下她的委屈,在出發去機場之前,竟然還折了一段路去陸家。
「顧先生說塢港已經容不下我了,」陸崎抓著沈暮簾泣不成聲,「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幫我跟顧先生說兩句好話,阿暮,之前的所有都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我爸爸已經要跟我斷絕關係了,我現在名聲一片狼藉,我、我離開塢港不知道怎麼活……」
這些場面她歷歷在目,在這之前,陸崎每每出現,都是精緻麗人,她從沒見過陸崎這樣,蓬頭垢面,凌亂狼狽,仿佛已經在地獄爬過一遭。
簡單與顧佑遠描述後,他問:
「所以,你為她要求情?」
攥緊紙杯的手驀地一抖,醇香的褐色液體傾瀉在沈暮簾的棉質長裙。
良久沉默之後,她說:「當然不是。」
那天,她緩緩舉起被陸崎扯落的傘,只問了陸崎一句話。
「你對我做那些事的時候,想過要我好好活嗎?」
雨滴墜在透明傘沿,滑落在陸崎蒼白的臉上。
陸崎那時震驚、怨恨、不知所措的表情,足夠沈暮簾記一輩子。
她嘆了口氣:「顧佑遠,我會不會太狠心了。」
微妙的情緒交織纏繞,蔓延在他們八千公里的距離,將手機緊緊貼在耳廓,還能聽見彼此清淺的呼吸。
她聽見他說:
「你可以將自己受的傷與她付出的代價進行衡量,若你覺得,自身已經達到了滿足,我會收手。」
「如果只是單純的於心不忍,看她可憐就忘記了自己的痛,」他頓了頓,「你將陷入心軟的死循環。」
這句話猶如破軍之箭,一下穿過沈暮簾如浪潮湧動的愧疚。
他教她的第二件事。
想要對得起結痂的傷疤,就不能忘記它曾經如何被殘忍劃破。
「謝謝你,顧佑遠。」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不愛叫他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