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微起身,依著時下女孩子的模樣衝著秦崢略略一蹲,垂眉低眼:「見過郡王殿下。」
秦崢隨口應了一聲,目光在整個東廂房裡一掃而過,眼底便透出幾分詫異:
臥房內室掩在屏風之後,外間是個待客的小廳,而本該是置了書案擺了美人榻,充做消遣之處的地方,如今竟是齊齊擺了幾個瓦爐,如今瓦爐上的水恰巧沸騰,一時騰起一陣白煙。
而在一排瓦爐的側對面,便是秦崢教人提前安排著送過來的那張羅漢榻。
厚重的檀雕木材,席面三周的圍子上雕了嶙峋怪石與紮根其上蜿蜒舒展枝椏的玉蘭樹,樹上雕的玉蘭花教匠人拿大漆漆了,緗葉色的玉蘭花與榻床上做工精細的蒲葦席面互相照應著,憑空多了許多雍容富貴——
跟司微這東廂房的小廳里擺了一溜的,看上去便顯得有些廉價的瓦爐和瓦罐格格不入。
秦崢也沒料到司微屋裡竟是這麼個布置,眉尾略略一挑:「……你這屋裡的擺設,倒是別致。」
說罷,秦崢便施施然上前在那羅漢榻上坐了,雖是頭一回來,他卻沒有半分拘謹不適。
說起來,這整座郡王府,都是人自己的,去哪裡做什麼,難不成還要自己同意?
司微再次嘆了口氣,順手在架子上擺著的口袋裡抓了把蘇木丟進沸水裡去煮,也漸漸調整了自己的心態,說話間倒是多了幾分從容:
「聽聞殿下建府幾年,少有往後院進的時候,紫藤院得了殿下來這一趟,得是蓬蓽生輝。」
秦崢掃了司微一眼,沒在意司微的沒話找話:「當初在春江樓我便問過你一回,你沒回答,那現在我若再問你一次呢?」
司微皺眉,對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有些不快,但這會兒形勢迫人,於是只能努力回想半個多月前,在錦縭的那場舞台結束之後,他跟這人的唯一一次交集。
說實話,誰會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過路陌客有什麼太深的印象?
更別提當時司微滿心思的都是去尋錦縭……唯一能記得他的,也就是這人當時對他提點的那句,不要離客人的包廂太近,以免聽到些什麼不該聽的東西。
再三思索,確認自己毫無所得的司微:「郡王想問什麼?」
秦崢抬眼,盯著立在屋裡,離他三步遠的司微,一時倒是有些說不出來,他想問的東西太多了。
他想問司微師從何人,想問當初那枚銅鏡上到底塗了什麼東西,為何能把人影照的那般清楚,他還想問拿鏡子映光,光線卻在傳遞過程中越來越微弱,司微當時到底是如何做到精準把光聚到一處的,更有那些個能用來改良攻城車的機關術,能不能在當前已經改良過的基礎上,進行進一步的修改,使其更加省力……
但皇爺爺那裡想把這小丫頭的過往查清楚還需要時間,而這小丫頭便已經開始琢磨著怎麼從郡王府脫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