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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命令顯然推行許久, 逃命的人已經麻木,再沒了開始哄鬧、硬闖地精力, 了無希望地躺在路邊, 若非胸口微微起伏, 真與死屍無異。

楚地氣候悶熱,久無大雨,太陽亮得發白,熾熾掛在天上,恍若天罰般,灼燒著這片土地。

焦金流石,荒野千里。

餓殍遍地這詞,大家都在史書上見過。但只有親眼見過的人,才會知這四個字承載了多少的人命。

他們在天災中死去,別說姓名,甚至連數字都不曾留不下。太多了,於是在這一刻,他們命賤如同螻蟻,沒人有心思去數,只能用『遍地』、『千里』這類籠統的詞彙,草草記錄他們的一生。

也是這一刻,景恆終於明白了鳳明為何會說,多少賑糧都會不夠。

因著重兵把守,景恆與鳳明沒有騎馬,景恆提著個包袱,裡面裝著他與鳳明三日的口糧。

三日後,無論能否成功殺掉楚樂侯,他們都必須回到江城。

「災民就像蝗蟲一樣,」一官兵站在涼棚下,飲著茶,目光如鷹,緊緊盯著這些可惡的災民:「咱們應城水源豐富,少下幾場雨本不礙事,可災民打西面逃過來,蝗蟲似得,把沿路的莊稼樹皮都給啃了,最後聚在這兒等死,白白拖累了好些城縣。」

另一官兵杵著長槍:「誰說不是,我家養的桑樹都叫他們給薅禿,蠶都餓死了。」

這士兵家中有片桑園,養蠶繅絲,織成的楚雲紗價值不菲,他家中不差銀錢,平時出手大方,常請弟兄們喝酒。

其餘官兵一聽他家蠶餓死了,紛紛抱怨起來:「真是該死。」

「大熱天的倒叫咱哥們曬著受罪。」

「災民骯髒污穢,自他們來了後,這漢北河瞧著都渾濁了許多。」

「還要分出糧食養他娘的!」

「可不是,自從他們來了,河水水位都低了許多。」

此處官道緊鄰漢北河河道,並不缺水,也正是如此,才引災民聚集。誠如那官兵所言,所謂十里不同天,今年雖旱,但嚴重之處都靠西邊,應城降雨雖遠遜於往年,但遠不比江陵等地那般難以為繼。

災民逃到應城來,給應城帶來的影響更甚於旱情,駐守官兵俱是本地人,自然對這些災民沒好臉色。

「朝廷不許災民四下逃難,正是這個緣故。」鳳明小聲解釋:「一地受災再重,終是有限,治理起來也容易。若任由散入各地,易與本地住戶起了衝突,次生民憤。」

景恆若有所思:「紙上得來終覺淺,坐在金鑾殿裡、看再多奏摺,都不如親眼看上一看。」

鳳明道:「做皇帝原也不用甚麼都知道,我自會替他料理。」

「他現在十歲,你替他料理,難道他三十歲、五十歲你還能替他料理?」景恆說完,想像出鳳明八十歲還提著劍要砍人的樣子,忍不住彎眼笑了。

鳳明聞言神色不變,只深深望了景恆一眼。

他中毒已久,來時朱汝熙給他診脈,斷言毒素已深入肺腑,只餘一年壽數。

正因如此,體內功力再壓不住『石蟲蜜』之毒,他的功力也漸漸恢復,如今已有十之三四,待到全盛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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