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如今四海昇平,久不見戰事。況且祭祀還排在戰事之前,足見其地位之重。
內閣和禮部官員在議這件事時,明顯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禮部尚書宋元升雖已年過七旬,但神思依舊敏捷。方才聖人迴轉太極宮,他就想到了這個問題。眼下來到內閣,宋尚書也顧不得那些禮節,直接把這件事提了出來。他也知道,這事是必要辦的。只是要怎麼辦,還是要有個說法的。蔣閣老何等樣人?早年為官,安坐中樞二十餘載,今日此為,必不是心血來潮,只怕很早之前就有此想。
然而蔣閣老是不是有意為之,在現在並不是需要被討論的問題。很明顯,文惠太子的牌位要不要進太廟才是要緊事。
白成文和范成俊兩個禮部侍郎本是陪客,這樣的場合最後做主的還是宋尚書。奈何秦首輔眼下誰也不想放過,讓兩人也要一同參議。旁的不說,追封的章程總要議一議。
這樣的大事,只有內閣和禮部自然是不能議定的,像太常寺、鴻臚寺這些,都是繞不開的部門。
而這時就看出,白閣老在朝中的勢力有多深厚了。禮部左侍郎是親兒子,太常寺左少卿是女婿,親孫女又在御前擬詔,都是頂重要的職位。要不是禮部和太常寺的主官尚在,白閣老一人幾乎就能同時影響到好幾個衙門。
陸太傅做過文惠太子的老師,這種場合不出面不合適,又和白閣老是親家。
無論是秦首輔還是蔣次輔,都沒有像白閣老這樣,在場小一半都是他的人。要說大家都是為聖人效力這是自然,可一個是親家,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女婿,怎麼說都撇不清的。
其實在場無論哪一個人,都知道追諡已成必然,這一回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這件事要做到什麼程度,最終還要看聖人的意思。
就在秦閣老幾人還沒議出個章程時,宮裡傳出話來,要工部改制文惠太子的牌位。工部竇老尚書,就是令國公夫人的親爹。
這件事,聖人已經有決定了。
既然如此,那還議什麼呀,順著聖人的心意行事吧。聖人不是初登寶位的少年天子,要追諡的也不是沒做過皇帝的父親,而是從出生就是太子的儲君。若非文惠太子壽數太短,這天下,原本就是他的。
於是秦閣老很快做出反應,和禮部等官員聯名上奏,附和蔣閣老的提議。直覺告訴首輔,在這件事上和聖人抬槓,絕對落不到好下場。
聖人的反應十分之快,秦閣老的奏章剛上去,聖人的批覆就下來了。
對於秦閣老等人的識相,聖人表示十分滿意。不僅如此,聖人還為文惠太子親定了廟號和諡號里的最後一個字。
此後本朝史書,便不能稱其為文惠太子,而是宣宗莊皇帝。至於莊字之前的諡號,不過堆砌詞藻,交給禮部詳議即可。
事情到了這一步,許多官員心裡咂摸出味兒來,對蔣氏兄弟的討伐聲驟然小了下來。這件事怎麼看怎麼像是聖人授意,蔣閣老不過是點了這個火星子而已。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現在把蔣氏兄弟罵得像縮頭烏龜一樣,焉知聖人看在眼裡,會不會給自己記上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