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也有答案,既期待她說出口,又不願真的聽到。
「君亦余心之所向兮,終百年其尤未悔。」
「今乞君以側目兮,吾敢傾至懇之誠也。」
在這個問題當前,她可還說得出這番話來。
至懇之誠?有多誠?可經得起百年的推敲。
他從未想過自己此生會遇到情,婚姻之事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要讓他談情……崔鴻雪必要這世間最珍貴的情。
陶採薇回了鳩無院,她最後也沒說出那個「理」字來,她是什麼樣的人?她不想對崔波說謊。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崔鴻雪鬆了口氣,明明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卻還是害怕她說出那個「情」字,從那樣一個人口中說出的「情」,不是崔波配得的。
她是這世間最奇妙的女子,在她的心裡,權勢、金錢、利益永遠比情重要,她是那唯獨一個不困於情愛的女子。
看著鳩無院的方向,他嘴角勾起了笑,這是他的小姑娘,他為她驕傲。
良久,他垂下頭嗤笑自己,說什麼情與理,他自己不也還是不會為了她,而重新去變回崔鴻雪嗎?
陶採薇這幾日沒再去找崔波,她全身心投入在陶家的事務里,她自己的事業里。
那些偶爾從她腦子裡蹦出來的情,稍微掩一掩便過去了,人生還有很多值得的事情。
安青看了眼已連續在書房裡忙活了三個時辰的陶採薇,一臉擔憂,皺著眉找小夏說道:「小姐這幾天情緒明顯不對,你可知她這是怎麼了?」
小夏朝崔波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還能是為了啥?」
崔鴻雪這幾日忙著做了新的龍井綠豆糕送去鳩無院。
他皺眉看著她忙得腳不沾地、忘了吃飯的樣子,不免又想起京城裡那些貴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依附於父親和未來的夫君,為自己的一點點繡功而沾沾自喜。
京城裡的門戶,沒有哪一家是長久不衰的,他見過不少娘家倒了自己被夫家趕出門之後手足無措的女子,她們只會哭喊著命運不公,展示著自己的嬌弱,期盼著哪位占據夫權或是君權的人,能把她帶走。
陶採薇不僅不會手足無措,她會在陶家倒塌前,就靠她那具小身板,把陶家托舉得高高的,把所有的危機處理得一乾二淨,在陶家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沒有看到任何父權的影子,陶採薇有她自己的權。
而在外面交涉周全的天地里,她處處受著「君權」和「夫權」的壓迫,她自有一套方式去應對,就比如,一箭射死楊濮存,她還沒有夫君,但大多數女子都會被那未來才會出現的夫君壓迫一生,從出生起就要顧忌自己的名聲,收斂自己的行為,陶採薇也不例外。
她的那些勢利、圓滑,以及偶爾的壞,他以往常覺得她粗鄙,現在只剩下滿懷羞愧。
儘管她向上爬的方式對他來說稍顯粗蠢,他卻淺薄的忽略了,作為女子本身就要難得多。
他一直在朝堂上大開大合的談謀略,那些女子從未入過他的眼,都是附庸而已。
那個廚娘的娘家侄子今日被縣衙放出來了,順利回了家,倒是沒吃多少苦。
那廚娘趕忙滿心歡喜地前來鳩無院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