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是懂反思的。」劉叔稱心得很。
池峋在快照機上把相片列印了出來。
「剛才醫院的那個爺爺說想要一張。」
「池峋,可以也送一張給我嗎?」李鶴然眼睛裡有拙樸的誠懇。
「嗯。阿然,給。」池峋新列印了一張,被李鶴然要相片他心中一片暗喜。
「好漂亮,我要留著做書籤。」李鶴然歡歡喜喜地把相片放到背包夾層。
放在電腦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電人顯示是官季霖。
官季霖幾乎沒主動給池峋打過電話。
他望向電腦桌一角翻開的日曆,心臟狠狠抽了一下。
官季霖對他不算太壞。母親出事前身體不好,一直沒有工作,也幹不了太重的家務。官季霖性子冷,對他們母子倆甚至是官錦感情上都很淡漠,但是經濟上的照顧沒缺過。母親成為植物人後,官季霖也沒有放棄撫養繼子的責任。
池峋撕下那頁日曆,揉皺,揉出紙屑沫,像揭開記憶的疤痕,裡面有無數個他血淋淋的夢境,逼著他痛一回,再痛一回。
他永遠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五年前官季霖的選擇。
「爸……」他生疏地喊了一聲。
「池峋。」官季霖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冷意,「陸暄回國了,下周就會去A市大學上學。」
池峋將拳頭攥到發白。
「如果碰面,不要滋事,我沒空去警察局撈你。」官季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那個夜晚,池峋再度陷入夢魘。
夢裡是一片灰的暗色,遺落在水窪邊上的籃球,又深又長的車轍,被撞到變形的車頭,母親沾血的白裙。她那麼愛乾淨,美麗的長髮卻浸在泥水裡。
官季霖的背影立在明堂上。他跪在明堂外,淚水滂沱,聲嘶力竭。
「爸!我求求你,不要簽!不要簽諒解書!」
但是官季霖像是完全沒聽到他的哭喊,背影始終那麼沉默地佇立著。
池峋想跑過去,卻怎麼也動不了身體……
陸暄事發當年,學校極力把消息壓了下來,陸父幾乎封鎖了所有相關的貼吧、論壇。時隔兩年,那轟動一時的未成年交通肇事案早已成為不再流竄於悠悠眾口的軼事。
陸暄雙手插兜立在辦公桌前,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動。私人司機與輔導員老張愉快地交談著,將新領的教材塞入手邊的書包。
「張老師。」
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這是他今天進校以來,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事物。
他應聲回頭看,心頭微震,有一種麻麻的刺痛感。
這張臉……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