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來臨,哪怕喉管和氣管一同嗆入海水,得不到氧氣的呼吸法使用者昏昏沉沉,天生的直覺仍讓時透在關鍵時刻回神,掙扎著扭頭,混沌的視野中心只有被海水染了深藍的鈍器。
來不及了。
害怕嗎?還是不甘,或者遺憾?
時間太短,錫杖襲來的這不到一秒,時透留不下一瞬掃過的萬千情緒中的任何一個,他只是靜靜凝視著,被蔚藍浸染的青玉倒映那一點鈍器的尖端,千百次戰鬥留下的本能無法坐以待斃:哪怕喉嚨被擊穿也要用日輪刀砍下眼前鬼的脖子。
只是比刀刃還快的是自他耳側伸出的手臂。
背向張開的手背代替占據了全部視野,時透看不見也聽不見鈍器刺入手掌,只看見一團虛渺的紅彩在海水中蔓延、飄散。
錫杖還在前行,粗噸的鈍器勢如破竹般一路刺穿小臂,直到自臂彎處頂出粘了血肉和骨碴的頂端,就在緩緩睜大的青玉雙眼前停頓。
那股混雜在濕咸氣息中的血腥味無比熟悉。
……哥……哥?
永遠被霧氣遮擋的記憶終於在這瞬間撥雲見霧,在他眼前清晰無比地閃回。
父親離開時絕望的。
母親永眠時悲戚的。
在那座永遠瀰漫著濃霧的青山上,日復一日,迷惘的,挫踱的,不知所措的。
用溫暖的手牽引著他,用稍顯嚴厲的話語訓斥他,話語時常在他耳邊迴響,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面龐的人終於回了頭。
——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臉龐。
『不要著急,無一郎。』
美麗如白樺樹妖精的女人溫柔的嗓音重又迴蕩在耳邊。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你終會找回所有丟失的過去,無論是溫暖,遺憾,還是悲傷。』
……有一郎?
身處陌生又熟稔的懷抱,濕咸氣息彷如曾經的那片霧林,自眼眶滲出的液體填滿青玉寶石,終於在這片漆黑中找回了往日的光彩。
……對啊……為什麼,怎麼會忘記呢?
世界上最親近的另一個自己,宣誓永不鬆開那雙交握之手的鏡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