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南來到玄暘身旁,挨著他坐下:「你怕我跟覡鸛一樣,去了就再也回不來嗎?」
玄暘張開手臂,將身邊人攬進懷,低語:「我還是喜歡去羽邑找你,雖然羽邑總是下雨,但是草木蔥翠,氣候也暖和;西離那地方,又冷又荒涼,實在不適合養老。」
「我出來一年有餘,用來記錄的帛書便有那麼厚一摞,覡鸛也有做記錄的習慣,就算他死了,我也想將他的遺物帶回來。西離貿易隊的領隊名叫各貞,各貞和我說,他出自西離的西旌部族,西旌人將覡鸛視作神明,後來覡鸛失蹤,覡鸛留下的物品便被西旌人供奉起來,那些物品各貞見過,裡邊就有不少文書,各貞看不懂,說是從未見過的文字。他當然不曾見過,那是羽人族的竹文。」
羽人族很少有旅人,覡鸛的旅行見聞尤其珍貴。哪怕覡鸛真得已經死亡,他也在遠方留下一筆財富,等待族人去領取。
「你與覡鸛挺像,都很執拗。」
「我與他並不像,我的心沒有那麼純粹。」
「誰知道呢,也許覡鸛也曾迷戀上某個人,在旅途上也曾為某人駐足,人又不是石頭草木,豈能無情。」玄暘往火塘里添加一把柴,他說道:「我烤暖了,你摸摸。」
把青南的手拉過來,貼在自己胸口。
手心傳遞暖意,還有砰砰有節奏的心律。
大鷹城的冬日十分漫長,予人一眼望不到頭的感覺,寒風呼嘯,薄薄的雪花飄落在尚未營建好的南郭城上,郭城之下是一處處簡陋的屋舍,那是築城勞工的居所。
也有天氣晴好的時候,太陽懶洋洋掛在天上,沒有一絲暖意,耕者紛紛提起竹籃,到河谷林地、田間地頭採集野菜,挖根塊;牧者成群背著竹筐,踏上遠程,前往草甸獲取飼養牛羊的草料,役工們又夯築起一段城牆,人們從近處運土,泥土夯牆;從遠處搬運石塊,給土牆砌上石片,加固牆體。
站在城樓上可見運石隊伍的前端,見不到隊伍的尾端,那麼長一支隊伍,頭尾相接,從平緩上升的台塬延伸至河谷地帶。
觸目所及的一切,都如此雄壯,無論是溝壑縱橫的大地,是凜冽的風,是宏偉的城,這些都令青南難忘,在之後的許多年間,一再憶起。
沿著那條通往郭城南門的石道行進,青南和青露來到正在營建中的南郭城,他們時常來到這裡,走走看看,了解大鷹城人的築造技術。
有役工認識他們,焦急地走上前來,朝青南激動的訴說著什麼。見言語不通,那名役工抓住青露的手臂,便將他拽著往前走,青南猜測到緣故,緊跟在後,他們來到役工的居所,見到五名受傷的役工。
從周圍人的比劃中,了解到這些役工受傷的緣故:有大量的石塊堆放在土坡上,又從土坡上傾落,砸傷坡下勞作的人群。
青南和青露上前檢查傷者,有兩名傷者傷勢最嚴重,皮開肉綻,肢骨折斷,疼痛使他們不斷地發出虛弱的哀嚎聲。
一名監工過來,瞥了室內的青南一眼,沒說什麼,他出屋後,將屋外圍觀的役工斥走。
青南和青露尋來木板,又從役工那兒要來繩索,給腿腳骨折的傷者加固傷肢,減輕痛苦,傷口日後也能更快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