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到六歲才離開舒瀆,回到玄夷城,和父母、姐姐在這裡居住過一段時日。」玄暘將處理好的魚肉架在火上炙烤,滋滋作響,他看見青南身披晚霞,提著水壺回來,腳步輕盈,清水從壺口溢出,濕潤白色的衣袖。
「可是為了避位?聽聞你父親將玄夷國君之位讓給你叔父。」
青南將水壺裡的水倒進陶甑,又往陶甑里墊上竹篦子,再將要蒸煮的小米填入陶甑腹中,他的動作嫻熟,可知他在旅程中經常親自做飯。
「我父親有諸多技能,趣好眾多,唯獨不喜歡管理城中事務,我的叔父則不同,他是個有能力有手腕的人。我父親認定自己無法成為一位好國君,便決心讓位,他大半生都在外面旅居,後來是為了避嫌,回到家鄉仍舊住在城外。」
「你呢?也是為了避嫌?」
「倒不是,住在城中會被各種事情糾纏,束手束腳。我既不想為眾人勞心,也不想為他人勞力。」
目光落在青南沾濕的袖子上,叮囑:「北地不像南方,冬日裡手腳容易生凍瘡,你坐下烤火,其餘我來。」
玄暘將竹筐里清洗乾淨的野菇用蚌刀割掉菇柄,又將木盆里的臘肉切成薄片,待粟蒸熟了,將食材貼在滾熱的石子上炙烤,用來下飯。他做事麻利,仿佛做什麼都能立即抓到要領。
你沒說實話,你不是那種遇事推辭的人,而且算得上是位熱心腸。
青南沒將心中話道出,他擰乾袖子上的水分,把手放在火旁,冰涼的手指漸漸有暖意。
正悠閒搓著手,忽然手掌被人握住,溫熱的手心貼上自己微涼的手背,玄暘從身後貼近青南,用自己的手捂住青南的手。
這樣的姿勢使青南看起來像被玄暘攬在懷裡,很快,玄暘不再捂手,結結實實地將對方抱緊。
溫暖的擁抱,像似要將自身的溫度渡予自己。
「你學會蒸粟,吃著異鄉的穀物,習慣了夜宿荒野與猛獸為伍的生活,衣袍因穿行林叢而破爛,手腳上留下鋒利岩石割傷的疤痕,青南,是我使你成為旅人嗎?」
聲音十分溫柔,聽來甚至有些許悵然,青南心想:原來你也知道旅人的生活漂泊又艱辛。昨天才風塵僕僕歸來,滄桑得像個亡命之徒的傢伙,不正是你嗎。
「玄暘,我不是旅人,我不喜歡漫長的旅程。」青南否認,他與擁抱自己的人耳鬢廝磨,低語:「我是我,所思所為皆我本意。」
不肯承認踏上旅程也是因為思念眼前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