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霖霖有些驚訝。
媽媽移開視線, 看向窗外,聲音有些哽咽:「我把它在長明燈里供奉了多年,師父勸我,把她強留下來沒有意義, 要讓你妹妹入土為安。」
恰好此時,車子行駛到擁堵路段, 現在是放學時間,前面正有一所小學,整個街道都被來接孩子的家長們堵得水泄不通。
一位母親在校門口翹首以盼,她手裡舉著一支糖葫蘆,等見到女兒身影了,她立刻揮舞著手裡的糖葫蘆,笑著喚女兒名字。
小姑娘如一隻乳燕,張開手臂一頭扎進母親懷裡,嘰嘰喳喳地同她分享今日在學校的見聞,小嘴巴一邊要說話、一邊要吃零食,真是忙得不得了。
她的母親彎下腰,體貼地為她擦拭嘴角的糖霜,笑盈盈地牽起她的手,就這樣走遠了。
車裡,鄭媽媽的目光落在那對漸行漸遠的母女身上,輕聲道:「若你妹妹還在,也要讀小學了呢。」
鄭霖霖想起那個連一面都未見過的妹妹,想到她們曾共同住過這世上最溫暖的小房子裡,她就心底發酸。
鄭媽媽從隨身的包包里拿出一個小玻璃瓶,裡面有一截灰黑色的、已經完全乾硬的東西。鄭霖霖知道,那就是妹妹的臍帶。
「我……實在不忍心再送走她一次。」鄭媽媽強忍住眼淚,「霖霖,我把她交給你了,你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讓你妹妹離開吧。」
鄭霖霖收緊手掌,牢牢握住那個小瓶子,明明瓶子裡不任何溫度,可她卻覺得自己要被這個小瓶子燙傷了。
剛收到瓶子時,鄭霖霖確實想要尊重媽媽的意見,讓妹妹入土為安。但不知為何,在某種複雜的心思下,她偷偷把「她」留在了身邊。
她希望妹妹能多陪自己一陣子,她時常幻想,如果妹妹還活著,那麼她會給妹妹買漂亮的裙子、為她紮好看的頭髮。如果妹妹還活著,會不會像別人炫耀自己有一個當明星的姐姐呢。如果妹妹還活著,她們姐妹倆一定會在被窩裡偷偷傾訴彼此的心事……
鄭霖霖親手縫了一個小小沙包,是小孩子們都愛玩的那種,做工不算精緻,但她想妹妹應該不會嫌棄。她幻想著妹妹的模樣,選了從嬰兒時期到小學生的衣服布料,用它們組裝成沙包,然後把裝著妹妹臍帶的小瓶子藏了進去。
她時時刻刻把它帶在身上,就像妹妹陪在自己身邊一樣。
鄭霖霖偶爾會向「妹妹」傾訴心事,全和她的工作有關。娛樂圈裡根本沒有友情,她的很多話不能說給別人聽,只能爛在心裡;但自從有了「妹妹」後,她那些無從發泄的心事,終於有了一個傾聽者。
她會吐槽隨意刪減小演員戲份的編劇;抱怨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商務爸爸;擔憂自己的星途黯淡,可能出頭無望……
「我要是能有賀今朝老師那麼紅、不,我要是有賀今朝老師十分之一紅就好了!」鄭霖霖不止一次對「妹妹」說,「我和他拍過一次戲,雖然我只是一個只有幾句台詞的小角色,但那一次可真是讓我見識到影帝的排場了!他的通告日程表永遠是最好的時間,不像我們這種小演員,永遠只能排在第一場或者最後一場;每次他到片場後,所有人都會站起來向他問好,就連總板著臉的導演也會和顏悅色地和他討論劇本;投資商排著隊來劇組請他吃飯……哎,我什麼時候能成為大明星呢?這樣所有人都不會瞧不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