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的時候他就看著我,我看著他手臂上那條青龍。
他問我手怎麼了,我說做飯燙到的,他念叨我一句怎麼這麼不小心,我說你知道的,我做飯就那樣,停了兩秒他嗯了一聲。
然後我們就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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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我們一起洗了碗,每次都是他洗第一次我洗第二次,我們不需要多說什麼,他會站在大一點的那個水槽前套上圍裙,朝我偏一點,我幫他把帶子系好,又轉過身背對他,等他幫我系好圍裙。
我站在旁邊的水槽等著他把髒碗遞給我,清水洗乾淨然後放進旁邊的簍子裡等著濾好。
稀里嘩啦的水聲和瓷盤輕輕碰撞的聲音中,我忽然覺得我們這十年就像這些碗。
髒了,弄上泡沫,洗乾淨,放回去。下一次拿出來用,又髒了,弄上泡沫,洗乾淨,再放回去。
所有的流程都那麼熟悉,因為熟悉所以簡單,重複太多太多次以後,我忘了我在做什麼,只記得我應該怎麼做。
走了下神,所以有隻碗沒放好滑到地上去摔碎了,我看見他皺了皺眉,但看了我兩眼竟然也沒說我,只是讓我站著他來收拾。
他進來的時候我正背對著他蹲在地上撿碎片,他把我抓開,看見我手上都被割流血了,特別瘋地凶我:你有病啊拿手去撿幹什麼不知道痛是不是?
我聽他吼那兩聲心裡替他舒服了,我說外面有我之前燙著了拿的紗布,他又衝出去把那包藥拎進來,特別粗暴地給我摁著血。
我說你輕點兒啊不知道能疼的嗎,他又鬆了力氣跟我說對不起,那語氣比我還硬。
其實這麼多年我們倆都活得很糙,本來一個人的時候就夠糙了,兩個人加一塊兒正好一起犯糙。家裡別的沒有,藥很多。什麼胃藥感冒藥跌打損傷藥,止血的止痛的繃帶酒精碘伏,總之就是各種預防我倆誰又去打架了,誰又一不小心摔著自己碰著自己了。
要是沒這點藥,我估計我們都是不會管的那種人,傷了就傷了,晾著吧。
我以前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是這樣,跟他在一起之後才知道他也是這樣。我和他說過,我說我覺得你有點偏執,你覺得呢?
他問我偏執是什麼意思,我說大概就是固執的意思吧,可能帶點感情色彩。
他點點頭說,那可能是吧,但也分事情,比如你的事情,那我肯定偏執。
他說完這些我就拍了拍他臉。
那時候我也不是特別懂偏執是什麼意思,後來才慢慢明白,他的偏執是認準一件事就往死里做,做到他覺得最好,認準一個人就怎麼都不放手,不管怎麼鬧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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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人抬了一把躺椅到我家樓頂,一張很長的毛毯從他身上蓋到我身上。
夜裡天空被居民樓的燈照得不算特別黑,他還是說我覺得家裡的天比北京亮一點,我說我覺得。他又問我那天朋友圈裡的那張照片是在哪裡拍的,我說我跟刷子他們出去玩了,山里拍的。
他說他今年的年假也在這兒了,整整一個星期,問我能不能和他一起休掉。
他問我這個的時候臉微微朝我偏,對著他的眼神我說不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