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一點也不能離開他,一點縫也不能。
我感覺到他手上的動作慢了點兒,他問我:不順利嗎?
我只是簡單地說:我被人擺了一道。
他拍拍我後背,說沒關係的。
我又笑了下,我說突然覺得之前每天去被上司罵好像也挺好的,至少有錢拿。
他沉默一會兒沒說話,才告訴我:我準備跳槽了。
我問他去哪裡,他說了一家公司的名字。
我:你不畫稿子了?
他:畫太多,不想畫了,平常實在太忙。
我仰著點頭看他表情,但他一直低著臉弄東西,我又捏著他下巴把他臉抬起來。
我說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就說你不想畫圖了,你不想做設計了。
他手裡東西放下來,眼皮耷拉地看著我:我換工作,和我想不想做這個,沒關係。
我們對視一會兒,我光著腳走了。
之後我倆一晚上沒說話,等到要睡的時候他才問關不關燈,我說關。
我和他躺在一張床上,我背對著他,卻知道他還醒著。
他慢慢靠過來抱住我,說:以前你一個人撐得太辛苦了,現在讓我撐一會兒,不好嗎?
我甩開他手說不好,有的東西失去了就沒有了,你不懂。
他特別固執地說我懂,我說你不懂。
我們又開始做誰也說服不了誰的無用功,睜眼半晚上,又意識模糊半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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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換了工作,我知道我根本攔不了他。
以前家裡到處都落著他的草稿紙,有天我起床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
他不可能扔,他捨不得。
我在家裡翻箱倒櫃地找,最後從衣櫃特別深的地方翻出來一隻箱子,裡面堆滿了他的草稿。
我還記得他拿給我看的第一張圖,是一個港口休息室的設計,總共做了三層。
他打電話給我說的時候我有個室友也在跟我說話,我沒把他的話聽得特別清楚,導致他給我展示那個渲染的時候我都看不懂這到底是個用來幹什麼的建築,怎麼會建在水邊。
後來他嘆了口氣,又和我解釋一遍,我笑著跟他說對不起,下次一定好好聽,然後把他誇得一直笑。
他為什麼會學建築,說實話他沒和我仔細說過。
但我知道他特別喜歡這個行業,平常就算是草稿都捨不得扔。
我也見過他在工作室的樣子,當一個心無旁騖地做著他喜歡的事情,眼裡專注的光可以打動很多很多人。
我一張張翻著他的草稿,想起他畫這張的時候我倆因為我進浴室忘了換一雙鞋吵架,他熬夜做這個的時候那杯咖啡是我給他順路捎回來的,這張他抱著我隨手畫的,沒畫一半兒我倆就滾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