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姨理所當然認為梁嘯川會繼續沿路向前。
然而她一腳已邁出,只是直覺般回望——
梁嘯川杵在後頭,絲毫沒有要回自己家的跡象。
徐姨:「……」
出於禮節,她問道:「小……小梁啊,要不要進來吃點東西,再和寶寶玩一會兒?」
梁嘯川頷首道:「那我就叨擾了,謝謝您。」
叨擾?
幾歲小孩也不曉得哪裡學的「叨擾」這個詞。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徐姨只得請他進來。
東長平街攏共三座大宅。
三號院空置多年,一號院雖屬梁家,但梁家人從前也不來住。
而月棲意又還沒上幼兒園,他體弱多病,家裡那樣大足夠他玩了,月菱茴去世之前他便基本不出門。
因此,除了長輩、傭人之外,月棲意身邊唯有差一歲的小表姐祝嬋真,算是他同齡的玩伴。
乍然有個陌生小孩進家門,祝家眾人都頗覺意外。
沙發上倆小孩並排坐著,管家洪叔端了牛奶、雞蛋布蕾、牛肉脯、杏仁豆腐、芸豆捲來,低聲問徐姨:「等下開餐要加副碗筷?」
徐姨無聲點頭:看來是的。
「我叫梁嘯川,你叫……yuè qī yì?」梁嘯川問道,「哪個yuè,「越來越好」的「越」嗎?qī和yì又是哪個?」
見月棲意小小的一隻,坐得又靠里,腿只能超出沙發邊緣很短一點點,梁嘯川便往前挪了挪,讓自己腳能踩到地上。
本來他就年長几歲還結實,這下視覺上更比月棲意高大了一大圈。
月棲意並不理他,準確來說是誰都不理。
因此梁嘯川繼續道:「我看你是特別小的小朋友,你今年幾歲啊,我都已經八歲了。」
他臉不紅心不跳給自己虛報兩歲。
然而月棲意視線從始至終只落在自己腿上,梁嘯川是六歲還是八歲還是十八歲,是人還是狼還是怪獸,他根本就不在意。
梁嘯川接著道:「你常去龍潭公園嗎,明天還去嗎,你喜歡玩沙子?你明天要是還去的話,我們還在沙坑那兒見?」
他邊說著,邊端起其中一碗杏仁豆腐。
徐姨以為他要自己吃,卻不料梁嘯川舀了一小匙,慢慢遞到月棲意唇邊。
月棲意並未抗拒,就像個小機器人,張口,咀嚼,吞咽。
梁嘯川又投餵他幾口,手上動作不停,嘴上話也沒閒著,餵一口問一句,對這隻啞巴小貓表現出無比強烈的好奇心。
徐姨終於發現梁家這小子哪裡天賦異稟了。
——他完全不懂尷尬和挫敗。
月棲意不僅不回答他,甚至連眼神都未分給他,而廳堂里若干傭人手上做事,實則注意力都在沙發這邊,他也不因為人家圍觀他被晾著而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