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血的修道者雲清躺在崖底,沒等到死,卻等到了一隻通身火紅的幼狐。
幼狐叼來藥草與食物,勤勤懇懇照顧他兩月,救他一命,說想學本事,想成仙,去找父母。
他說:「我名言長生,是青丘狐族。可那日父親將我送到青丘,我看見他沒了四條尾巴......我不要和別的狐狸在一起,我要去找父親,我們才是一家人。」
所以他半年前偷跑出青丘,卻因沒什麼心眼,頻頻被偶遇的妖怪騙,有一回還差點被吃了,只好心驚膽戰地都躲在山野間,吃草喝露水。
灰頭土臉的幼狐說著說著,淚花盈睫,哽咽地嗚嗚哭起來。
哭完一場,他又將幾根不值錢的藥草小心叼來,放在他手邊,偷偷看他眼色。
「我聽過路人說,求仙問道需拜師......你是修道人,可以當我師尊嗎?」
「此為拜師禮。等過幾日,我再去林間捉一隻雞回來,全都給你吃。」
他是半妖,憑藉本能,還是能抓到普通山雞的。
雲清看著幼狐,臉上沒什麼表情。
這些年來,人界有樁事鬧得沸沸揚揚。無外乎世家之女與妖族俊秀相戀,生出一個原本是死胎的半妖,壽數不過三十。然後一個失蹤,一個被囚,半妖也於半年前走丟。
雲清對此毫無興趣,只是談論得太多,青丘找那隻半妖的動靜又太大,難免入耳。
但沒想到,故事的主人公之一,竟在他面前。
言家懸賞這隻半妖,出價五萬靈石,一件法器。
青丘尋找這隻半妖,出價八萬靈石,四枚大藥。
雲清面色冷淡,卻只問:「你確定,不想回青丘?」
幼狐點頭,半晌,訥訥縮了縮前爪:「我聽說青丘因我之故,被頻頻追殺,死了許多幼崽。我,我怎麼能如此拖累她們......」
有人說過,雲清是天生的無情道骨。
他只信奉弱肉強食,與萬物爭奪一絲成道的機緣,也敬因果,並不肆意作惡。
於是此時,還是個默默無聞修道人的雲清點頭,乾脆收言長生為徒,又替他將一封信丟在青丘狐族附近,便開始教化他。
幼狐真的不好教。
剛開始,他連隨意控制化形都學不會。是雲清實在沒辦法了,才伸手僵硬拉住幼狐軟綿綿的四肢,輕輕擺動,告訴他何為人,何為經脈,何為法力遊走。
後來,他長大了些,卻依舊很好騙。他們時常換地方住,每次搬家,雲清都會發現無數連環畫本子——《劍修必須知道的三件事》、《討好師尊手冊》、《轉生後我成了全家團寵》......
亂七八糟的,丟了還哭。
雲清只好又擔任起言長生的文化老師。他自己還是個格外年輕的年輕人,卻要讓一隻幼狐坐在桌前,跟著他念:天地玄黃、宇宙、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念了幾日,雲清才發現言長生根本不識字,每一次念書,他都是在鸚鵡學舌。
......怪不得,只買連環畫冊,不買話本子。
他第一次覺得無奈:「為何不跟我講?我好去買認字教材。」
誰知幼狐哭起來:「我怕你不要我了,你這麼窮,連飯都吃不起,每次都丟我一個人在飯桌前吃。衣服也只有一套,買不起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