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恆死裡逃生,猛地從櫥閣內爬出來,不敢看身後姐姐的目光,尖叫道:「是有蘇容殺了我爹,殺了無數言家弟子!他往那邊逃了,還帶著那個半妖!你們快追!」
因為太過急切,言恆甚至忘了掩蓋自己的天閹聲線。
尖利陰柔的聲音迴蕩在閣內,那些人族修士一愣,面面相覷下,竟沒有如言恆預料的那般追去,而是忽然爆笑。
「這不是言清刃的庶子嗎?我說怎麼平時就知道沉默跟在君嫣大人身後,原來竟是個太監!」
「欸,說不定不是太監,萬一是天閹之人呢?」
「哈哈哈哈,言家只有兩個小輩,這天閹之人如何擔任家主之位啊?」
他們毫不掩蓋自己的幸災樂禍,雙腳一動不動——有蘇容可是妖族年輕一代的最強者,曾以一己之力絞殺東州三成修士,他們又不姓言,傻了才會真的以命去追。
不過做做樣子而已。
諷刺冷笑迴蕩在耳邊。
言恆愣在原地,心中瞬間被難堪和恨意填滿。一縷微不可察的黑氣忽然冒出,悄然落進了他眼底。
還處於虛弱中的言君嫣,和那些人族修士都未曾發覺。
女人忽地開口,聲音很淡:「笑夠了嗎。」
笑聲倏然停止。
眾人對上她漫不經心的雙眸,腦中自動閃過她手持長槍的凜冽模樣,不由得恭敬垂頭,尷尬行禮:「君嫣大人......是我等失態了,抱歉。」
「既已知錯,那就煩請各位幫言恆穩住言家局面。我如今尚不能出祖地,言家不能亂。」
言恆呆呆地看著凡人姐姐發號施令,而那群趾高氣昂的修士竟真的聽令行事,態度恭敬禮貌,毫無違逆。
他眼中閃過迷茫、嫉妒、痴迷、崇拜、怨恨......到最後,腦子裡只剩下一個詭譎聲音:我兒,你想做言家真正的家主嗎?
......他當然想。
他還想讓姐姐忘掉那個畜生,忘掉那個小畜生。
他不要再做一個影子,他要令言家再次成為世家之首,讓姐姐也那麼溫柔地摸一摸自己的頭,安心靠在自己懷中,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可不管怎麼做,姐姐都不肯給他半個眼神。
有蘇容失蹤後,她將自己關在祖地百年,不管言恆怎麼跪在門外求也毫不關心。她那麼冷漠,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有蘇容。
都怪青丘。
那群該死的畜生!
明亮密室內,言恆呼吸起伏,眼中黑霧越發濃郁。
空中的魔哈哈大笑,放肆地吸納著無盡怨氣與仇恨,壯大自身。那張臉上時而浮出言清刃的五官,時而又變回言恆的五官。
——百年前,言清刃被有蘇容撕碎,連魂魄也攪爛。是修煉的詭異魔功令他逃出一絲神魂,在言恆識海中苟延殘喘,將魔功修煉法訣教給他。
但他沒有料到,言恆心中的怨與恨竟這麼大。這些年來互相交融。到如今,他已分不清這具身體究竟喚作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