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日日夜夜在折磨它們,實則是在折磨自己。」
「再這樣下去,他會因執念過深陷入沉睡,再無醒來之日。」
宋之年沒有說話。
片刻,腦海忽然想起一雙坑坑窪窪的指甲。
想起那晚,少年伸著敷過香膏的手,執著地問自己有沒有不同。
......原來,他其實很在意那些傷疤。
秦湘娘認真地看著宋之年:「宋公子,你是活人,能活百年。」
「你與知雪有情,若能開解他、令他放下執念,與你好好過完這一生,等你死後,他便也能得到解脫,轉生再為人了。」
一人一鬼。
這已經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結局。
長街寂靜。
月光灑落,秦湘娘一頓,卻見面前青年轉身,抬眸看向已經恢復的主神。
幾秒後,她聽見宋之年平靜篤定地說:「一生太短。」
「我要我們在一起。」
「生生世世。」
......
洛知雪回到宅院時,守家的紙人們正在咿呀玩鬧。
喜轎停下。
少年路過戲樓,身後跟著一長串抱著禮物的紙人,他打開放著棺材的主臥房門。
「這個擺在那瓶指甲油中間,輕點。」
「那個擺在下面的八寶閣里,把花瓶扔了,換成這束仿真花。」
「新衣服掛起來,放這,我待會兒就穿。」
片刻後。
洛知雪看著面前煥然一新的臥房,滿意點頭。
他迫不及待換上那件宋之年送的新衣服,看著全身鏡中的自己,忍不住轉了個圈。
陽光灑落,銀紅孔雀紋緞裳襯得少年氣色極好,笑起來時仿佛枝頭鮮果,美麗生動。
他欣賞許久,才笑盈盈地出了主臥房。
戲樓中,糊著腮紅的慘白紙人在戲台上爬來爬去,嘻嘻笑著。
仔細看去,它們手中竟拋著一個個纖細人偶,人偶表情或悲或懼,每個都凝固在死前那一瞬,仿佛正在無聲哭泣咒罵,極為詭譎。
戲台上,有數百名食指大小的僵硬人偶。
洛知雪一走進戲樓。
豪華戲台便立刻開始敲鑼打鼓,開始上演一出名為《將軍娶妻》的四折戲曲。洛知雪沒有坐下,靜靜看了會兒,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奇怪。
以往看它們無聲慘叫,他只覺得津津有味。
然而此刻,洛知雪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開始重新跳動。
胸腔里關了一隻啾啾鳴叫的歡快山雀,噗通噗通,正滿心輕快地想:明日與宋之年見面,他又會送自己什麼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