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曜聽不到,也不想去聽。
這樣對精細度要求極高的作業情況下,死神的鐮刀時刻雪亮地懸在他的腦後。
哪怕只是一聲意外的鳥叫,突如其來的一陣風,都有可能干擾到他的注意力導致脫落,繼而鐮刀落下,收割走自己的性命。
所以自己必須集中全部心神在這段三百英尺的光滑繩距上。
余曜屏氣凝神,一點點復刻著自己在岩壁上千百次練習過的動作。
他仿佛進入到了某種無人之境。
連自己都沒有存在感的那種。
渾身輕飄飄的,如同化身成了崖上的一縷風、朝陽透過雲彩的一束光,將一切沉重的回憶和累贅全部打包丟出腦海。
這段時間都沒有雨。
上一次攀岩時留下的鎂粉痕跡還沒有被雨水衝散。
於是少年近乎虔誠地將自己的指尖按上了那個曾經無意識標記過的白色淺窩。
指尖反饋回來的觸感很輕微。
但已經足夠了。
少年的全副心神緊繃著,以最快的速度將訊號傳遞進腦海,再將腦海里的記憶變換成肢體語言,支撐著自己全身的重量。
有那麼一瞬間,余曜甚至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
滿心滿眼都只有眼前的分寸岩石。
這是大自然億萬年的造物,灰色的花崗岩質地細密光滑,亘古不變。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博取一個越過它的可能。
不,準確來說,是突破自己極限的可能。
虛擬空間裡的千萬次模擬都抵不過現實世界裡的真實體驗。
因為他真的會死。
還很有可能死狀悽慘。
這是基因里無法控制的求生恐懼,但在少年的軀體裡,卻統統被他化就成了連頭髮絲都在戰慄酥爽的無與倫比的刺激感。
生死只在一剎那。
誰也說不準死神的鐮刀會在什麼時候落下。
渺小的人類又能做些什麼呢?
當然是前進前進再前進!
余曜在這種虛擬空間裡從未體驗過的淋漓快意中,一步步地橫移著,無論是貼壁,拉開,旋轉,踩穩,一舉一動都是輕盈且嫻熟。
這在運動員,尤其是男性運動員里相當罕見。
可只要動腦子想一想,就能猜到,這樣靈動優雅的動作,對核心力量的要求必然是超乎尋常的。
只有真正能完全掌控自己身體的人,才能將舉重若輕的詞語詮釋到極致。
橫道在不知不覺間用掉了比其他線路都要漫長的時間,觀眾們憋氣憋得人都快要暈過去。
可在少年成功抵達橫道末端的那一刻,欣喜若狂的歡呼聲還是在全世界各國的不同地方猛然響起。
有人握拳揮下,也有人一蹦跳起。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