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苦悶似乎只能通過自__殘的方式得以宣洩。
殷靈棲仰起臉望著模糊不清的月色,她清楚自己不能睡過去,否則便會再次陷入夢魘。
囚禁的日子裡,她早就瘋了。
殷靈棲落手,面無表情地劃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她感覺不到痛苦。
柏逢舟的琴聲奏了一宿。
在他撥完最後一根弦後,殷靈棲抱著枕頭悠悠轉醒。
一夜好眠,天已大亮了。
她微怔了下,看著滑落在地的簪子,竟不知自己何時睡著了。
這是她重生後安然度過的第一夜。
此後夜夜柏逢舟都會如約而至,為公主撫上一曲。
公主的癔症似是有所好轉,又在一個秋天陡然惡化。
七情六慾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心性複雜的人,但單一的魂魄沒有思考的餘地。
支撐她重生的執念是恨意,殷靈棲殺盡了所有眼中釘,搞得滿城風雨,人人自危。而今,一縷孤魂失去了目標,恍恍惚惚,找不到繼續存在的意義。
日子過得越來越慢,最後那些時日裡,她只有聽見柏逢舟的琴音,方能凝神靜心片刻。
她夜夜無法安睡,柏逢舟便夜夜為她彈奏琴曲。青年一雙手都磨破了,鮮血染紅琴弦,灑得到處都是,柏逢舟便匆匆纏起紗布,繼續彈奏。
紗布被血染透了一條又一條,柏逢舟科考入仕,以紙筆為生,如今他十指血肉模糊,甚至無法再提筆寫字。
最初,他只是單純地想報恩。
而今,這早已超過了報恩的範疇。
他一直瞞著殷靈棲,直至被殷靈棲發現時,仍在努力藏起傷痕累累的手。
「疼嗎?」她明知答案,卻還是想聽柏逢舟親口說。
「不疼。」柏逢舟竭力維持面上的平靜。
那雙白淨修長的手而今血肉斑駁,慘不忍睹。
「十指連心,怎麼會不疼呢。」殷靈棲聲音顫抖。
柏逢舟輕輕搖頭,微笑著道:「甘之如飴。」
殷靈棲陡然崩潰,像個孩子無助地哭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苟延殘喘活著就是在拖累身邊人。
她病得越來越重,清醒著的時候越來越少。
柏逢舟一時不察,小公主便會追著蝴蝶跑出宮殿。
冬日怎麼會有蝴蝶呢,只不過是病入膏肓後出現的幻覺罷了。
時光飛逝,殷靈棲的身影穿過迴廊,步履輕盈,跑得飛快,恍惚間又回到了前世無憂無慮的時候。
她合攏雙手撲向蝴蝶,卻在伸出手的瞬間突然陷入昏迷,身體忽的就倒了下去,像一株迅速枯萎的花。
「公主!」
柏逢舟瘋了一般在四處尋找她的下落,焦急地衝過來。
卻有一道身影倏的滑過迴廊,快成殘影。
「月余不見,她怎麼病成這般模樣。」蕭雲錚將人接住抱起,轉身望向匆匆趕來的柏逢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