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欽對她說:「等我脫去質子之身,領了爵位,便回來向漢天子求娶你。」
前世的最後,她沒等到,他也沒來得及。
殷靈棲收到大遼的最後一則消息,是代欽死在王兄耶律特穆爾的刀下,被蒙古彎刀削去頭顱,暴屍城牆。
這是代欽的結局。
夕陽西下,餘暉照在狹長的宮牆間,照在兩人身上。
「塔娜,」代欽聲音哽咽,開了口:「最後一次,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好好地道個別。」
他帶殷靈棲去了那片為她栽種的花田,上一回來時花海爛漫,而今秋冬時節萬物凋敝,花都枯萎了。
黑夜降臨。
代欽坐在荒蕪的土坡間,仰起頭看著月亮,想像自己坐在故土漠北的沙丘上。
「從前,我說過無數回,想帶你回大遼,一同看一看浩瀚的天穹與遼闊的草原。」
他嗓音喑啞,抱有無盡遺憾:「可惜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許久之後,代欽才有勇氣重新開口:「塔娜,我要回去了。」
「你該回家了。」殷靈棲道。
「不,大遼王室不是我的家,我只屬於草原。」
他哽了一聲,低下頭:「我沒有家了,我回遼都時方知,在大晟做質子的那些時日裡,母妃已經過世了。父汗王帳中姬妾無數,死了她一個根本無人在意,自然也不會來信告知我。」
「代欽,你不能怪我心狠。」
殷靈棲坐在他身側,抱著雙膝,一同仰頭看著月亮。
「代欽,我容不得背叛。」
「我容不得一分一毫的背叛。」
「你不能怪我心狠。」
如若是前世,或許殷靈棲會心軟,但她已經死過一回,鮮血教會了她,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我曾經給過你兩次機會,一次是萬國驛館重逢時,可是你沒有對我坦誠相待。另一次是我假死脫身時,那時你回了大遼及時收手亦可,可你亦未這般做,你又一次回到了大晟,並且同殷承恪有了利益往來。」
殷靈棲側首看他:「你應當知道,我同殷承恪是兩路人。」
「對不起,」代欽垂著眼睫,「我以為我在護住草原的同時,也能護住你。」
「可我是大晟的公主,你算計我的國家,便註定了要同我為敵。」
殷靈棲看著他:「代欽,我不可能背叛我的國家,你也是。」
從幼時總角之誼情誼,走到敵我對立。
代欽為他的國,他沒有錯,殷靈棲也沒有錯。
站在對立立場的兩人都沒錯。
但結局註定是分道揚鑣。
兩個人都不再繼續說下去,坐在那裡,看了一宿的月亮。
黎明到來時,看著東方掙破雲層的那一輪朝陽,代欽臉上盡顯失魂落魄。
「塔娜,以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
國公府書齋里的一盞燈亦是亮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