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孫雪娥並非小膽兒的,不然也就沒今天這一遭了。
發現李嬌兒躲開了目光對視,她偏就不依不饒地看著,不怕李嬌兒不幫她開脫。
她確是心裡有意,想著哪日自薦枕席,但今天這一出可是李嬌兒為她出謀劃策的。
她若沒好下場,李嬌兒也別想清清白白。
「爹,雪娥自然有錯,言行孟浪了些。」孫雪娥如此,李嬌兒不得不開口。
拿捏著一把曾是唱曲兒的悅耳嗓子,先認下孫雪娥的錯,又嬌聲嬌語地說:
「可情之一字,最不由人把控。她和我一樣也是個蠢人,情難自禁……想來這才冒犯了爹。」
替人開脫,也不忘剖白心跡。
丫頭小廝僕婦下人對主家呼爹喊娘,顯得親近又敬重,這倒也罷了。
妾室雖也算下人,為表謙卑乖順,也呼爹喊娘的,西門卿真是聽不慣。
「呵!」西門卿冷諷一聲,「蠢人?她可不是蠢人。你麼,就更不是了。」
書中,孫雪娥成為西門慶第四房妾室後,可是率領家人媳婦,在廚中上灶,管著各房飲食的。
西門慶在哪房留宿,喝甚麼酒,吃甚麼飯,煮甚麼湯水,都要經過孫雪娥的手,備好了那房丫頭再去廚下取來。
而西門府的人情往來,出入銀錢,也都是李嬌兒管著的。
說到底,李嬌兒雖是妓院中唱曲兒的,但她生的肌膚豐肥,身體粗胖,雖勉強有名妓之稱,姿色卻一般。
當初西門慶娶她回來當二房,不過因為包的久了,圖個省事又一時興起。
李嬌兒也自知她顏色不足,就想抓住些實在的在手裡,就好比……幫大娘吳月娘管一管家。
之前幾次試探都鎩羽而歸,這次發現孫雪娥的心思,便覺得是樁機遇,可以結個盟友。
一旦她幫孫雪娥成就好事,對方必會念她的恩情,平時在官人枕邊為她說幾句好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但如今西門卿這樣說話,李嬌兒心下慌了。
學的那些哄弄男人的功夫日久生疏,又一時被嚇得使不出來,只吶吶不成句,「爹……我,我……」
西門卿神情凜冽,眼藏寒焰,將李嬌兒所有言語都鎮壓進肚子裡了。
吳月娘對西門卿正上心著,這孫雪娥就來勾纏,心中不免惱怒。
再者她也有另一樁心思,官人生得是個能人,以往整日整夜在外遊蕩不歸家,她拿他沒法也就隨他去罷了。
但近來幾月,官人雖白日還是外出,晚上卻都歸家了的——即便都歇在外院書房,竟是安穩了下來。她便想著,若能兩人一對好生過日子,那得多好哩……
「官人,且消氣。」吳月娘勸道,「她畢竟……有一雙調羹巧手,便饒過她這一遭罷?」
吳月娘不想說孫雪娥的特殊,西門卿卻沒有顧忌:「我知你想說她畢竟是前頭陳氏的陪嫁,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跪著的孫雪娥依仗的也是這一層身份——原配的陪嫁丫頭,她去伺候男主人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