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件事是他想見她。
姿態已經擺明了,效忠也已經說過了,最後還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給她看我在從州既有人又有勢力,你可以看不上我這點人,但你還有北方要打,多我這個助力有益無害。我想要的不多,只是看看你而已。
這個見她的要求非常有意思。
一則他沒說看她幹嘛,可能是當面談條件,面對面地談話比送信更隱秘也更好討價還價,也可能是來看看她的實力如何,為人如何,從紙面上的交情轉到人與人的交情。
二則他沒說怎麼來看她。鑑於第五翳目前還是被軟禁的狀態,他本人又是半瞎子,這個「我見你」實際上是「你見我」,嬴寒山得給他安排出一條接應的路,或者把從州的水攪渾到他可以短暫脫身。
而他也可以用這種方式來評估嬴寒山的能量如何。
她現在究竟是否有改天換日的力量?如果還沒有,那究竟何時才有?
這個人很聰明,很「第五家」式的聰明,她能嗅到那種蛇息一樣淡淡的陰冷感。
但與此同時直白倉促的文字,不太華美的信箋,以及原本應該蓋王印的地方只用玉佩的驪龍紋沾印泥代替,都說明了他此時處境的窘迫,反而讓這人又顯得真誠起來。
嬴寒山想了想,對身邊人打了個手勢。
「去附近的村子買兩條魚,要活的,弓起來帶給我。另外請那位無者捎信,我想請無宜來。」
無宜來的時候,鍋里的魚都快熟了。
魚是草魚,肥嘟嘟的,在鍋底略微煎過,煮出來的湯就是乳白色,上面浮著一層琥珀樣的油花。切碎的水芹和芫荽浮在湯麵上,隨著一個個膠質的氣泡上下翻湧。
她摘掉斗笠,洗了洗手,就隨便在鍋子前坐下,等嬴寒山給她遞碗筷:「都是王了,還守著小鍋吃草魚?」
「你吃,我不吃。」嬴寒山沒管這句揶揄,自己拿了只碗遞給她,「都是你的,沒人和你搶。」
無宜抽了抽鼻子,筷子伸進鍋里咔嚓折下一個魚頭:「是不是那封信?……醋有沒有。」
「沒有,你湊合著吃,我窮。是,我在想你之前跟我說過的事情。」
無宜聽到嬴寒山說窮的時候對著房頂翻了個白眼,低頭挑魚骨:「你是想現在就讓朝廷那邊亂起來?」
「對,」她說,「不僅是因為我想找個機會和第五翳接觸。我還收到了第五靖的宣戰,秋天已經要近了,我不可能等到下雪再動身去打北方。在備戰和宣戰的這段時間裡,讓朝中顧不上插手我們。」
「另外,第五靖所在的隨州寒冷,糧食產量不會很多,如果東部發生混亂糧食減產,他的軍糧也會連帶著出問題。」
無宜沒說話,她熱熱地呷了一口魚湯。屋裡一時間只剩下鍋子裡咕嘟咕嘟的聲響。
「你是王,怎麼說都成。」碗裡魚湯見底之後,無宜開始撈第二塊魚,「無家現在為你效命,這件事我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