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縣衙內,正在進行本次縣試最後的閱卷工作。
縣試的主考官長安縣令李榮斌,是隆安二十一年的進士,雖只中了二榜且排名不顯,但是才學卻是絕對不低的,擔任這縣試的主考官,也是他親自出的考題。
到如今,縣試已經考到最後兩場,閱卷難度已經逐漸降低。按照慣例,縣試是過了一場,才能考下一場,因此最後留下來的大多的佳卷。
當然了,因為縣試是科舉考試的第一步,學子們尚未經歷大考小考,大多都比較稚嫩。考官們的職責便是從中挑選出好苗子,送去府城參加院試。
通過了院試,便有了秀才的功名。
教化學風是一縣的大事,更是縣令一職考評的重要依據。若是在任上出了個舉人乃至進士,那可是了不得的政績。
往近了說影響三年任期的考評,事關升遷。往遠了說,若是舉薦的考生中將來科舉有成或是官運亨通,也有一些「房師」的情誼,或有大用處。
因此縣令們往往對縣試抱著十二萬分的小心謹慎。
李縣令自然也是如此。
他需要在這數上千考卷,數百位學子中選出一百學子去參加院試,還要點出一位頭名——又稱縣案首。
只是這件事,卻叫他犯了難。
縣試是不需要糊名的,學子的姓名來歷都能在卷子上直接看到,閱卷氛圍其實並沒有那麼嚴肅。
「縣尊大人,這林秋笙與鄭文清,您究竟屬意誰為案首?」說話的人是副學官劉基,謝教諭是正學官,但因為謝柏崢參加了這一場的縣試故而不參與評卷,由劉基擔任副主考。
「本縣,甚是為難啊。」李縣令長出一口氣。
「縣尊大人引用了陛下幼年時的一首詩,雖說陛下文采斐然、英明神武,可這首詩到底鮮有人讀過,其中『黃花』這一寓意更不似平常所以為的昨日黃花,而是開懷時興味之作,能理解出這一層的便只有這二位學子。」
「林秋笙是布政使司副使林大人的嫡孫,家學淵源,早已視縣案首為囊中之物。那鄭文清不過是縣中商戶的庶子,難不成還敢對縣尊大人不恭敬麼?」
「你說得容易。」李縣令吹鬍子瞪眼:「鄭文清少年天才,如今才十四歲便有這樣的文采,將來何愁中不了進士?」
「可那林秋笙如今已年過三十,光縣試便考了多回,他的文章如何你心裡沒數嗎?油膩膩的,使人不忍卒讀,他為何不明年再來考?」
「因為王大人剛好今年升遷。」
「這話用你提醒?」李縣令氣道:「怎麼偏就他二人知道這首詩,早知道便不出這一題了!」
「……」
話都讓你說了唄。
職責所在,劉基也只好繼續勸:「神童才子固然可貴,但是大人為了讓他做實學問,壓一壓鄭文清的名次,又何嘗不是一片慈愛之心呢?」
「哈哈哈。」
李縣令總算喜笑顏開,拍著劉基的肩膀說:「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劉基勉強一笑,擦了擦虛汗。縣尊大人其實就在等他這句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