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到休息室的時候，球場工作人員已經打掃完畢，只留下了他的個人物品。
整潔而安靜的空間，與走廊遠處的吵鬧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好像隔開了兩個世界。
然而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門。
門外爆發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幾聲嬉笑，迅速散開了。
艾馬爾回頭，看到推開的門縫後面，鑽出了一個腦袋。
是博卡青年隊的孩子，之前里克爾梅介紹他們認識的時候，很是驕傲，話里話外都透露著一份矜持的嘚瑟意味：「這是里奧。你別看他個子小小的，可厲害了。」
里奧還在小心翼翼地張望試探，沒想到艾馬爾突然起身走過來，把門徑直拉開，就讓他一頭栽了進來，踉蹌了幾步才站穩。
「艾馬爾……」小傢伙微微張著嘴唇，又迅速咬住，幾乎把自己的下唇磨出一道血痕來。
也許是因為毫無防備就對上了艾馬爾的眼睛，他抓緊了袖子口，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神情看起來很慌張。
像是打賭輸了被同伴硬推過來的。
——也只能是這樣了。
不然怎麼會這麼大大咧咧地闖入死敵的地盤，像是一頭慌不擇路，到處亂撞的小鹿。
*
艾馬爾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里克爾梅指著場邊的替補席，他轉過去一看，就發現了一個很醒目的孩子。
倒不如是說里奧長得有多突出，恰好相反——比別的年輕人都小一輪，叼著棒棒糖坐在皮球上，小捲毛被風吹得搖搖晃晃，要是不仔細，錯過他身上的同款訓練服，多半會以為是教練把自己的孩子帶過來當球童了。
「博卡沒人了嗎，都需要把小學生提到一線隊了？」——任誰看了，都會很自然地產生這樣的念頭。
里克爾梅說，你不懂，他很厲害。
能有多厲害？他才這麼點大呢。
博卡人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如果沒親眼看到里奧踢球的話，的確很難想像——略一思考，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告訴他：「這孩子是迭戈帶過來的。」
「哦？」艾馬爾也有了點興趣。
也不知道馬拉度納是從哪裡挖掘出來的人才，靠著自己的關係直接帶到了博卡。
以他的聲望地位，俱樂部上下沒人敢說什麼，關係戶就關係戶吧。
國家隊都不缺關係戶，在青訓隊裡養一個也不算什麼事。
靦腆的小男孩跟在老球王身邊，看著不起眼，眼睛卻十分明亮，瘦小纖細的身軀里透著蓬勃生機。
一開始，青訓的教練們還有所懷疑，給他安排了一場訓練賽。
沒想到里奧一上球場就完全變了個樣子，沒有半點初來乍到的怕生或是怯場，完完全全地投入到比賽本身，帶著球就是橫衝直撞，把比他高一個頭的孩子們都掀了個人仰馬翻。
溢出的天賦令所有人都驚嘆不已。
從盤帶到射門一氣呵成，完全就是他們心目中，阿根廷十號應該有的樣子。
於是，大家都懂了，這可不是什麼關係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