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白鳥確實是個怪胎,雖然身為咒靈,卻記住了人類面對無力反抗的暴行時的痛苦感覺,不願做出傷害無辜人類的事情。
他記得人們廝殺時血液流淌在地上被陽光暴曬後的難聞味道,記得被貴族踩入塵埃里的游女卑微的笑容,記得戰爭時期帶著報效國家的願望前去軍隊慰安的少女只剩下空洞的眼神,記得踏入極道組織就無法離開的年輕人最終被攪碎在爭鬥中的樣子。
白鳥討厭這些,一如他討厭自己。
也可能因為人類面對暴行時除了恐懼,還會對施暴者不可避免地產生怨恨的原因,白鳥也會怨恨,他所怨恨的是直接催發了他的誕生的那個傢伙,那個毀滅了東京二十三個地區,人類在死亡前的怨恨濃郁到令白鳥無處躲藏的傢伙。
原本白鳥可能還能在咒胎中自欺欺人一段很長的時間,就像他有意識以來一直做的那樣。
一個地方人們對暴行的負面情感如果含量過多,白鳥就移動咒胎去找一個幸福度高一點的地方,沐浴在他所喜歡的人類的幸福感中沉睡。
但現在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新生的特級咒靈站在荒蕪的廢墟之上,身邊只有一片寂靜。
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白鳥很茫然,如想果讓人類停止恐懼與對造成了這一切的施暴者的怨恨,那除非是將一切都恢復所有事情都未發生的原樣。
可時間是公平又無情的線性存在,想要抹去災難的發生,就算白鳥身上積累的咒力在特級之中也是頂層,他卻仍然無能為力。
那就去殺死導致了一切發生的傢伙吧,至少人類在面對暴行的時候,成功的反抗會消弭一些曾經的痛苦,不是嗎?
這樣想著,白鳥猶豫著邁出的步伐又停在了原地。
因為他甚至連罪魁禍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好在曾經的那些還是咒胎的時光里,白鳥仍然獲得了一些信息,比如人類會去圖書館獲取一些自己感興趣的知識。
曾經還是咒胎的白鳥比較喜歡躲起來睡覺的地方之一,就是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那裡的人大多都是一副向上的勁頭,不會有太多的恐懼與怨恨來干擾特級咒胎的睡眠水平。
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這麼想著,白鳥起身走向曾經國立國會圖書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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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圖書館的廢墟上,白鳥露出了不出意外的苦笑。
「雖然整個東京都變成廢墟了,但這個程度果然還是令人震驚。」
建築物的碎塊間散亂分布著變形的書籍,還有許多文件資料依稀可見,即使在失去了人類的痕跡之後,也在訴說著過去的文明。
取下發間的橄欖枝花環,白鳥將它抱在胸前,花環抽條成了青翠的枝葉,漸漸籠罩了整個圖書館的範圍,枝條們小心搬開磚石,將書籍和資料拎出來抖抖灰塵,遞到白鳥面前。
人類青年形象的咒靈那隻原本被花環所遮擋的眼睛睜開,眼眶裡空蕩蕩的,並沒有眼球,只有一片黑色的像是漩渦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