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燃在走廊邊的塑料椅上落座,揉起太陽穴。
直到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提著暖水瓶走出來。
在女人抬頭的瞬間,她們的視線對上。
殷燃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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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整。
季柔準時進門時,阮符正把點好的餐廳外賣裝盤。
手撕包菜、清燉小排、糖醋排骨,外加一道烏雞菌菇湯,三菜一湯,葷素搭配,總體還能看得過去。
聽見腳步聲,阮符摘下手套,抬頭看。
季柔還是那頭利落的及肩短髮,一身職業裝,手裡提著個公文包。瞥見餐桌上的菜式,她不由得一皺眉。
「媽,你回來了……」阮符走上前。
季柔點點頭,隨手拉開張凳子。
「我不在家,你就吃這些?」她問。
阮符想說平時她只吃一頓,大多情況是點酒店的外賣,最近更是省略到只吃麵包配牛奶,偶爾去才餐廳放縱一下。
但怕季柔的眉頭皺得更深,阮符只得點點頭:「是啊。」
季柔嘆口氣,走進廚房,「家裡的阿姨呢?」
就著水流的嘩啦聲,阮符回答說:「上上月就離職回老家了,我怕麻煩,也沒再找新的阿姨來。」
話音落下,水流聲恰好停止。季柔轉過身,臉色不佳。
「媽,媽媽,媽咪,你生氣了嗎?」阮符熟練地撒嬌,哪怕面對的是她名義上的後媽。
早在阮符三四歲時,她的親生母親便離開人世。彼時的阮符尚小,對生死毫無概念,被告知「母親離世」後也只是跟著大人哭過幾場,直到長大幾歲,她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在阮符日日懷念母親時,季柔的出現,恰好彌補了母親位置的空缺。
無疑,季柔是個好母親。
凡是有關阮符的事情,她事無巨細,處處上心。小到偏科與厭學,大到性教育和面對死亡。阮符一步步活到現在,人格健全、心理健康的每一天,能夠自信昂起頭的每一天,都多虧季柔的存在。
如果說父親對阮符是無條件的嬌慣和溺愛,那季柔對阮符就是無條件的責任與尊重。
愛人者人恆愛之[2],季柔真心付出愛,阮符也願意親近她。
「您別生氣,不行我改天再找個阿姨來,保證不讓您再擔心……」
「早知道你一個人過成這樣,我就不該去上海。」季柔嘆口氣,一邊拾起毛巾擦手,一邊道。
阮符無端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幾分後悔。要知道,季柔一向雷厲風行,處事爽朗通達,難得有令她後悔的時刻。
阮符一頓,安慰說,「我沒什麼事,這不還好好的嘛。」
季柔在餐桌旁落座,拾起筷子,「也幸虧你沒出什麼事,要不我怎麼和你爸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