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稚看著石壁上的痕跡默然不語,他明白了,每一道淹痕就代表一次水患。而每一次水患,則表示了一場數以萬計百姓的浩劫。
冠冕之重,沈雲稚再一次有了深刻的理解。
他們在鄉間走了兩個多月,沈雲稚見到了真正的民間疾苦,心態和剛出來的時候已經大不相同了。
回到霧城已經是深秋了,郁離的竹編學堂初見成效,已有成品出來。
接下來陸沉舟又開始了忙碌,他根據溫玉衍給的路子,將竹編一船一船運出霧城。
覃雲心靈手巧,很得郁離看重,直接把他收在了身邊,悉心傳授。
大雁南飛後,很快就到了冬天,寒流刮著枯枝,天一天冷過一天。
屋裡開始生爐子了,陸沉舟給沈雲稚用的都是好炭,燃起來沒有煙氣。
白天的時候,為了省炭火,兩人都待在一處,幾乎整天都在書房窩著。
冬日裡的橘子很甜,陸沉舟買了好幾筐,給沈雲稚當零嘴。吃完的橘子皮扔進爐子裡,書房裡整天都是橘子酸甜的味道。
這天沈雲稚在榻上睡了一會兒午覺,小橘也窩在他身邊。醒來的時候,陸沉舟不在屋裡。
他看見書桌上有一張墨跡未乾的畫,上面是他和小橘窩在一起睡覺的樣子。
旁邊提了一句陸放翁的詩,「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
沈雲稚撓了撓眼皮,出去找陸沉舟。一推開門,只見雪光大亮,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竟是在他午睡的那一會兒,下了大雪,陸沉舟在雪裡回頭。
啞婆和阿黃都有家人在鄉下,過年期間自然是要回家的,偌大的縣衙便只剩下陸沉舟和沈雲稚兩人。
縱然天寒,陸沉舟對沈雲稚的功課也沒有一絲懈怠。直到除夕這天,他還在考沈雲稚的功課。
直到外面響起爆竹聲。
沈雲稚捏著筆聽了一會兒,突然問:「陸沉舟,爆竹為什麼叫爆竹呢?是因為炮仗細細長長像竹子嗎?可是也沒有那麼像吧?」
陸沉舟抬頭,突然笑了,問:「你想知道?」
「嗯。」沈雲稚點點頭。
陸沉舟難得不穩重,也像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了。他起身從柜子里拿出兩件厚厚的披風,給了沈雲稚一件,自己披了一件。
沈雲稚莫名其妙但是也乖乖把披風穿好,然後仰著臉問:「要出去嗎?」
「嗯。」陸沉舟又取了個小巧的暖手爐,灌了炭,遞給沈雲稚,說:「我帶你去聽真正的爆竹。」
兩人踏雪夜行,往後山的竹林去。霜月當空,兩人走在大雪敝山的情景中,沈雲稚突然懂得了山水畫裡的蕭瑟詩趣。
他們站在竹林前,看著竹子被大雪壓著,寧折不彎,節節爆裂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聽著就跟真正的爆竹聲一樣。